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周去看望姨母,听她唏嘘地说起邻居李大爷的遭遇,我心里堵了好几天。今天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我们小区是那种老式的单位家属院,红砖墙爬满了岁月痕迹。那天下午,社区活动中心旁边那棵老槐树下,围了几个人。我走近一看,是李大爷坐在石凳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对着满地斑驳的树影,正用袖子抹眼泪。居委会的小张姑娘蹲在他面前,急得不行:‘李大爷,您这是咋了?心里不痛快您跟我说说,是跟谁置气了,还是家里……’

李大爷摆摆手,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嗬嗬的声音,攥着裤腿的手,指节都发白了。好半天,他才抬起浑浊的泪眼,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我……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家子都要靠我养活……’

我当时站在旁边,心里猛地一抽。李大爷我认识,快八十的人了,退休前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技术大拿,走路带风,说话中气十足,是我们这片儿公认的有本事、有福气的老人。谁能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听姨母断断续续讲完,我才拼凑出李大爷眼泪背后的辛酸。

李大爷退休金一个月一万二,在我们这老工业城市,绝对是顶尖的水平,足够他过得非常滋润。可他的滋润,只存在于邻居们的想象里。

他的三居室里,住着他,还有儿子一家三口。

儿子,那个当年被他寄予厚望取名“为民”的儿子,早就下岗了,之后就没个正经工作,美其名曰跟朋友“搞投资”、“炒股”,天天对着电脑屏幕,几年了,没见往家拿一分钱,倒时不时要“补仓”问李大爷要钱。

儿媳呢,以前是厂办幼儿园的,后来嫌累,不干了。如今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追剧、刷短视频,顺便接送已经上初中的孙子小军。

一家三口,都没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李大爷那张养老金存折,就成了全家的“提款机”。

每天清晨,李大爷雷打不动五点起床,提着布袋子去买全家人的早餐。孙子要吃楼下那家“老字号”的肉包子,三块一个,比别家贵一块,李大爷眼都不眨就买两个。

饭桌上,更是“要钱”的主战场。

“爸,小军辅导班该交费了,三千二。”

“爸,学校要订新校服,夏秋两套,八百。”

“爸,我那车该保养了,换轮胎,估摸着一千块。”

李大爷的钱包,就像漏了气的皮球,迅速瘪下去。每月一号养老金到账,不出十天,就被各种名目瓜分干净。剩下的,才是李大爷这个月买菜、买药、偶尔和老伙计下盘棋喝口小酒的钱。

他不是没说过。看着快五十岁的儿子,他也劝:“为民,你好歹是技校毕业,去找个厂子,从学徒干起也行啊,总比在家耗着强。”

儿子眼皮一翻:“爸,现在啥年代了?谁还进厂啊?又脏又累,一个月挣那三四千,够干啥?都不够我加箱油的!”

他劝儿媳:“刘莉,你去找个超市收银的活儿,或者干干家政,也累不着。”

儿媳撇撇嘴:“爸,我这身体您不知道?站一天腰受不了。再说,小军上下学不得人接送?他正关键时候呢!”

说来说去,他们总有千万个理由。最后,总能绕到那句让李大爷心口发疼的话上:“我们要是有您这条件,谁愿意这样啊?“得,合着他们今天这样,倒成了李大爷的错了?怪他养老金太高,给了他们不努力的底气?

前几天吃饭时,儿媳又说要给孙子报一对一补习班。李大爷忍不住了:“又报班?上个月刚报了数学!”

“那不一样!”儿媳声音立刻高了,“别的孩子都报,咱不报不就落后了?”

儿子也跟着帮腔:“都是为了孩子,钱的事您再想办法。”

李大爷火了:“我的钱不都给你们了吗?你们自己不能想想办法?”

“我们怎么没想办法了?”儿子摔了筷子,“炒股不是想办法?有风险您懂不懂?”

“你炒股一年赔五万叫想办法?天天拍视频叫操持家?”李大爷气得发抖,“你们就是在糊弄自己!”

这话一出,儿媳哇地哭了:“爸您怎么这么说话……我们也不容易……”

儿子抱着头抽泣:“欠着债呢……找不到像样工作……”

看着哭诉的儿女,李大爷忽然明白了:他的养老金,这个曾经让他骄傲、保障他晚年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圈养儿子儿媳懒惰的铁饭碗了。

想到这点,他浑身发冷,摔门而出,才有了老槐树下那幕。

听完姨母的话,我久久无言。我想到了那部著名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可什么时候,辛苦工作一辈子的老人的养老金,倒成了晚辈赖以生存的提款机了?是生存环境太恶劣,社会竞争太强?还是人性的自私懒惰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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