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罩的驴

文/乐乐的生活

偶尔回趟老家,除了看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我还是要转一转的。尤其是看到那些平辈分的兄弟,格外亲切,免不了抬杠淘气一番。

正月十三那天,暖阳高照。二嫂家的院子里聚满了人。啤酒,油饼,水果,干果等摆满了一窗台。几位嫂子在院子里学着跳舞,二哥和几个兄弟猜拳喝酒,旁边还坐着几位街坊。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掐话,笑声不断。

大门“吱——”一下开了。大家一看,是邻居柱子媳妇进来了。柱子媳妇四十多岁吧。脸大,眼大,嘴大,胸大,腰腿也粗。处处给人“大”的感觉。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就如一只骄傲的老母鸡。人取外号“大母鸡”。

“啊吆——大母鸡,你今年的头做得好得很!蓬松松的,就像个卷毛狮娃子。”

“你的这件衣服也漂亮得很!就是紧些!”

“紧一些,才显得精神!”

大家七嘴八舌。

“精神啥呢?挤得两坨肉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大坏蛋刚子听见了说。他不胜酒量,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

“快合住你那两扇子!总比你家的平板玻璃好!”瘦死鬼柱子说着,眼睛眯成了缝,吐沫星子乱溅。

“平板玻璃怎么呢?可以开推土机!不像你媳妇大母鸡,大肚子坪,奶豆子山,大腿面子当案板,沟槽子当灶火。”刚子也大言不惭。

“你不要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总比你媳妇的假玩意好吧!”柱子抢白说。

“我媳妇哪些是假的?”刚子踩着脚下的大豆皮,不甘示弱。

“头上戴的是假发,双眼皮是割下的,鼻子是用支架支的,胸脯是用眼罩子垫的,腰是用松紧缠的,屁股蛋子是用硅胶皮箍下的……难怪一年闹社火时,地摊子上的疯婆娘胸膛里塞的是气球,屁股上扣的是两个大脸盆——没有一处是真的。哪像我媳妇——货真价实!”柱子忽然炸起来,自己鼓着掌,哈哈大笑。

“啥是眼罩子?”刚子不慌不忙。

“尕——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柱子诡秘地眨了眨小眼睛,咂了口吐沫说,“从前,有个王老汉,眼睛不好使。有一天,他家年轻的儿媳妇将自己的贴身衣物洗干净了,晾晒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后,睡午觉去了。过了一会儿,王老汉牵着驴进来了。他看到树枝上的乳罩,端详了半天。心想,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娃娃的帽子?他在头上试着戴了戴。嗯,不是。娃娃不是两个头。婆娘们的手套子?他在手上戴了戴。嗯,不是。太浅了,手装不下。这到底是个啥玩意?王老汉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这时候驴嗷嗷叫了几声。王老汉看了看驴,立马明白了——这是儿媳妇给驴做得眼罩子!于是他笑呵呵地过去将驴按住。嗨!真巧!不偏不倚,刚合适,以后驴磨面干活就用这个……”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柱子却没有笑。他把两只手圈起来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一个劲的做着动作。

“你们家大母鸡的胸脯大,我估计得个网兜大的眼罩子!”刚子笑着说。

“怎么了?我就爱个大的。胸大福大。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常常这么说。想当年我奶奶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胸脯。我爷爷开的铺子生意兴隆。我大叔身体好,念的书也多,还当县长。我二姑身体也不赖,也上了大学,现在还是妇联主任!这全是我奶奶带来的福气!”柱子自豪地说。

“你这个大坏怂!你奶奶的胸有多大啥?”我二哥骂道。

“我给你们说,你们都不懂。”柱子停了停,又喝了口茶水,拿稳做事地说,“据老汉们说,我奶奶娘家是大地主。她年轻的时候比我媳妇还胖。我爹和我三爹是双胞胎。他们小的时候,我奶奶把其中一个奶子甩过肩去。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人一个。突突突,像小老虎似的。闲的功夫,我奶奶还挤一些出来,让我爷泡馍馍吃。”柱子嘴撅着,吐沫星子又溅了一地。

“大坏怂!我就不相信。除非你奶奶的奶子是面袋子……还一前一后地甩!”我大嫂手指着柱子,一口气说下去,“谁能相信呀!除非你爷爷是你奶奶的儿子!”

“就是,胸大无脑!”李家娃也附和着说。

“那你们就错了。”柱子收住笑容说,“胖女人是家中的宝。女人胖才能当家。我奶奶人胖脑子也好使。你们不知道,以前我们家底殷实,在堡子街大槐树下开过饭馆子。算账,做饭,都是我奶奶一手操办。我奶奶做的面远近有名。薄擀细切,韭叶儿,拉条子,干拌面,尕面片儿……样样都行。不瞒你们说,长短不一的擀面杖就有十几个,大小不同的切刀就有十几把。一坨子面,她几分钟就擀好了。据我爷爷说,我奶奶刚生下我爹那阵子,虚汗很多,身子却格外丰满。所以她擀面时总用擀面杖支起棋盘窗子。一次,几位做生意的人路过堡子,要吃臊子面,我爷爷连忙倒茶送水,张罗他们坐在外面的饭桌上。万万没想到他们都是人面兽心的家伙。其中一个人看见我奶奶身子勾着,胸脯随着擀面杖晃来晃去,两根长长的辫子随着屁股一摆一摆的,他就起了歹心。他先绕开我爷爷,跑到窗子下不三不四地和我奶奶套近乎,我奶奶没搭理他。后来那畜生竟然要动手动脚。我奶奶急了,拿起菜刀扔过去,恰好剁在那畜生的左脚上。那畜生恼羞成怒还要上来。我奶奶靠在案板边那十几把菜刀上说,你要是再过来,我把这几把刀都扔出去,将你剁碎,包了肉包子。那人一见我奶奶那阵势,放下杯子就想溜走。我奶奶厉声喝住——臊子汤都勾好了,让我喂狗去?掏钱吧!一根面一个子儿,你算算吧!那人用筷子挑起面——天啦,这面细得像头发丝似的,能数清楚吗?留下一个圆椭子跑了!”

听着柱子绘声绘色的言语,大家就像听故事似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不会又是吹吧!”

“谁吹谁就是驴!”

“戴眼罩的驴!”

“那我们还跳什么舞,多吃多喝,努力胖起来吧!胖女人是家中宝嘛!”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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