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蔷薇！
清明过了，一两阵的潇潇雨后，满城蔷薇花放，东门桥上，护城河边，南门城墙那里的古玩城中，当然还有我家平台上的两株。它们原是在四时不断开着，只是其他季节都零星错落。只有四月是它们的年节，所有的花朵在这一个月里，整齐地着了新衣衫，万千个娇俏的眉眼张开了，吟吟浅笑于春的和风里。我们走出去，处处可见蔷薇姊妹们丽人行之风采。或水边成簇，形影相顾，柔枝在微风里轻轻地摇，花色在水中微微漾开片片淡淡的红色涟漪。或牵绕在人家的篱笆栅栏上，阳光下，朵朵连缀成一带花幔。
蔷薇花有一个常见的品种“七姊妹”，枝头分多茎，花开时花团锦簇，仿佛三五知己并头畅聊，一派谐和美好。朋友中有好几个同我一样生日在四月的，借庆生的由头，每年的四月天，再约几位同好，一群人踏青赏花，微酌小饮，极为赏心乐事。今年的四月天我们就把观花庆生的主题选了四月的花之正主蔷薇，时间是个星期天，谷雨节气，前一晚下足了雨，放晴的天空澄明如洗，正是赏花时。
在我种过蔷薇以前，蔷薇的样子大抵就如画上雨后无力卧于晓枝的娇弱美人。大约在六七年前，母亲从山中挖回一株野蔷薇，细瘦的枝蔓，花朵单瓣，淡淡的粉。一年后，花演变成了重瓣，浅色玫红。母亲扦插了几株，养的枝干结实了送我两盆来。初时养在阳台上，屋檐挡了阳光，花越开越稀。就搬到平台上，再换个直径四五十公分的宽盆，由它们肆意生长。四月是盛花期，其他季节也断续地开，即便是冬季，也打了花苞，奋力一搏。有一年暖冬，忽然落雪的那日，几枝蔷薇还开着，雪的白衬上粉团儿般花颜，分外娇丽。小小的野蔷薇，在它菲薄的弱衣之下，分明包裹着一颗活泼的心。它们不问阴晴雨雪，一直在争取自由地绽放，以生命的热诚，认真等待、拥抱每一缕阳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的我们，因为新冠疫情，面上都多了一个口罩。留连在丽阳中的花下，眼睛里无不溢满扛过乌云后的喜悦。刚刚过去的二月和三月，所有人禁足居家抗疫。在那些至暗时刻，整个城市陷入睡中的梦魇，平日车水马龙的长街廖廖，寂无人息。恐惧弥漫的冷风中，我身边的几位朋友，却很像眼前的野蔷薇，临危直面，冲寒逆行。寒中香和太阳雨是医务工作者，素颜锦时是一位过了“五一”劳动节就要退休的社区工作人员，竞晖是一位妇联干部，病毒肆虐时，她们在医院白班倒夜班，在小区挨家挨户排查测量体温，为居民买药送菜，到疑似病例医学集中观察点当志愿者。她们是一群美丽的女子，热爱生活，充满阳光，我欣赏过她们古典曼妙的舞姿，那样轻捷柔软的脚，在逼近生死予夺的时刻，踏出了沉重却坚强有力的大爱的音节。那些日子，我为我的朋友们揪着心，默默祈祷每个人平平安安，大家相互鼓着气力，守望春暖花开。
一场疫情，让我们经历失去和危困后，也体味出生活的美和生命的真。此刻，每一朵蔷薇都向我们吐露着芬芳，芬芳里回荡着一句话，堪与共鸣——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2020年4月29日 碎雪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