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灿烂,蝉声四起,燥热的天气似乎逼着龙眼树早早地开花,淡黄色的花瓣随风飘散,缕缕清幽的花香引来无数蜂蝶翩舞。
一把吊扇,慢悠悠,吊扇缓慢的节奏和这个夏天快令人窒息的热浪形成猛烈的对比,扇叶转动着,慢悠悠,扇叶的剪影在白黄色的墙体上左右上下起伏躁动,仿佛旧时的皮影戏不知疲累地上演着。
他,光着膀子,双手托着两腮,呆呆地看着窗子外的一切。
“再美的风景都仅仅是属于自己的”,他想。当他心里想着这句话的时候不免感到难以言表的悲伤和压抑。
时光行色匆匆,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他才十岁,三年前父母把他抛弃到了这个他陌生并且充满无知恐惧的祖屋,除了每月定期寄给他足够的生活费,从此,再也不顾他的死活。父亲母亲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三年以前。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一间百年的租屋,典型的潮汕四合院,灰瓦红砖、雕梁画栋,天井、石廊,或许在不为所知的过去这里曾经上演过无数的生活故事,这一片的屋瓦之间存留着他的祖父、曾祖父们的影子,记载着从前属于他们家族的辉煌,可如今所有的所有早已经远离了这个时空,记忆退却,只留下冰冷的现实。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陪伴他的只有数不清的白天与黑夜,恐惧和寂寞,他知道,他十几岁的这段经历从今往后将会影响他的一生。
他就住在这个大屋子的阁楼。
他捏了捏手中的圆珠笔,放下,拿起,再放下,借着偷偷溜进屋子里的阳光回头匆匆扫了一遍阁楼的四角,一套老古董桌椅、一台老缝纫机、一堆堆残破的家具……时不时一两声老鼠和蟑螂的声音构成他对这个家的所有印象。
他不敢再看多一眼身后颓败的世界,于是,继续凝望窗外的风光,一阵凉风袭来,一片龙眼的树叶盖住了它的双眼,当他掀开叶片,他发现自己站在嫩绿的龙眼叶上,看见了一个新奇的世界,大大小小的龙眼花里住着大大小小的蜜蜂、蝴蝶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昆虫,每一朵花就是每一个家庭,每一朵花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突然,一阵狂风大作,他从叶片坠落了。尖叫着,呼救着,终于隐隐约约中听到了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很久,很久了,他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急切而又可亲的声音呼喊过了。
“家祥~~家祥~~家祥跑哪去啦?”
他定睛环顾四周,再看看自己,才发觉自己穿着民国时代的服饰,小马褂、小布鞋,傻傻地站在龙眼树下,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上也是民国的装束,旗袍、簪子、高跟鞋。
正在纳闷之际,那女人已经逼近。
“家祥,别玩儿啦,你爹爹喊你回去吃饭呢!”,那女人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在这个角色里她是他的母亲。
她拉着他走进了一个很大的屋子里,那里有一大群同样身穿民国服装的人围在饭桌旁冲着他看,走进,坐下,他死死地盯着桌子中间那一大盆清的如同镜子的清汤,他瞬间迷蒙了,“这不是我,我不是他,他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
睁开眼,原来这只是一场梦,望了望屋顶瓦片和瓦片间的透气天窗,望了望阁楼的左右四周,一切,还是熟悉的一切,只是天一直在下着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打开窗,龙眼树上的花不见了,可怕是凋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