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自己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这就是在长高啊”。
“哦,我从来都没有飞过”,难怪,我至今还是一米五几的个子,是因为没有类似的梦。
小时候,父亲还没和伯父分家,我们全家五口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逼仄得很。有晚,我梦见一只全身长着黑长毛的猩猩妖怪来到我的床前,它背着个破旧的蓝色布袋,扬起长指甲的手,对我说,“没有米了,给点米吧”,黑色野性的大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慌忙扭头看父母亲,仍旧沉在睡梦里。“给点米吧,给点米吧”,它的乞讨声带着伤害的威胁,无奈我确实不敢擅自做主,猩猩越靠越近,我在紧张惶恐当中醒了。
除了梦见起来上厕所,然后尿床这类怂事,好像总是噩梦居多。
譬如,老家的房顶没有护栏,每次上去的时候都抱着会随时摔下去的惴惴不安。于是夜晚在梦中,我躺在楼顶上翻来覆去地滚,滚到这边,水泥顶塌陷,滚到那边,又塌陷,我只好永不停歇地滚来滚去,滚到全身都乏了,终于回到现实了,身上也被吓出一身汗。
幼时,胆儿小,对很多事情都战战兢兢,直到上学以后,开始好起来,这类梦境也逐渐消失了。
小学期间,“回家”成了我的梦魇(此处的家是爸妈和伯父分家后,另住的房子)。因为它的一楼,黑暗,不采光,又潮湿,让我记忆深刻。在我们举家迁入新居后,我却总是梦见自己走进黑漆漆的一间房间,里面有一口压水井,母亲正在井边汲水,而我就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她。然后我到了二楼,光着脚,踩在红色的油漆地上,走到床边躺下,旁边是睡着的母亲,我觉得天旋地转。这个梦一直重复地在我的小学时代盘桓。
后来,梦就变得稀缺了,几乎是寂寥无几的存在。偶尔被一些事情影响,会造梦境,譬如一个电视剧的情节。
美梦于我,更是少得可怜。记忆里只有,我对着一大桌美食,正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却被母亲叫醒,“起床,起床啦”,万分遗憾。
大概美梦总是不圆满的,只有噩梦总是从一而终。
而现在,我很怕“鬼压床”。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你的脖子,无法呼吸,怎样呼天唤地也发不出声音,直到自己气息微弱,命悬一线,才在惊怕中醒来。好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活了过来,然后睁开双眼,环顾黑漆漆的四周,觉得心焦可怖。若是有人在身边,还可转身寻求慰藉;孤枕入眠时,醒来怕是难再入眠。
人生就譬如一场大梦,只是梦里不知身是客,迟早要谢幕而隐。
现实里的记忆在梦中重现,内在的心性在梦境中爆发。而所有得不到的希望,更希望有一个梦境能圆,就如《华胥引》里蒋欣饰演的宋凝,因为在现世中得不到沈岸的爱,被引入华胥梦境中,贪恋与沈岸的情深义重,情愿在梦中不再醒来。
梦里有爱,而现实冰冷,既然无法分清虚拟与现实,不如大梦一场,随其心愿。
而红楼大梦初醒,贾宝玉看破迷境,削发出家,却又还有多少参不透的在现实的激流里奋进,苦苦挣扎?
可我们终归是向往期待有这样一个美梦,并努力把它变成现实,可以触摸的目标。以至于不在人生的梦境里失了活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