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疾,让视力一向傲人的父亲母亲很是灰头土脸。
先是屋子角落的书柜隔板,灰尘大厚被视而不见;然后是厨房锅台灶具被腻上一层油污,没人清理;再后来,厕所座便器上的黄渍,每次回家都处于刷不干净的状态,让人奇怪,我的勤快爹娘,咋老了老了,嘴上讲干净,却行动如此邋遢?
忽一日,和父亲面对面走过,竟然是我先叫:爸,上哪啊?父亲恍然,似乎才意识到是我,他的小姑娘。也许从那天起,父亲就已经白内障,只是不自知。而我,粗枝大叶,竟也不以为然。
再一日,母亲因牙痛住院。夜色里匆匆,随父亲一起,公交站台,父亲竟看不清夜色中迎面而来的公交,红色醒目的31,我哑然。三里地外的芝麻都瞧的一清二楚的父亲,竟然说他看不清。
父亲笑言,他是老花的很了。却不知他的白内障是中央控制地方。
住院的母亲,诉说自己看东西视野只有一点,医生瞧出她是白内障,还是地方包围中央。害怕手术的母亲,一直不吱声,血压、心脏、胆结石、牙痛……许多的小毛病让母亲极其郁闷。必须手术这件事,扎住母亲的心,前思后想,母亲自个儿跟自个儿怄气,一直拉个脸子给父亲。
父亲浑不在意,每日笑呵呵地做饭、送饭、陪护,也不劝母亲的执拗。有一日,602病房的家属群聊,闲说起马路上司机的互不相让,母亲终于担心起父亲走夜路。再加上视野受限,父亲的同甘共苦,母亲终于下定决心,要与父亲一起做个微创的复明工程。
絮絮叨叨多日,检查的七七八八,晶片也选的中档价位的进口货。父亲左眼,母亲右眼,不过半小时,就双双把家还。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后面跟着提包的二姐,大哥开的家门,一切顺利。母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周后,父亲母亲轻车熟路又一次门诊,顺顺利利完成了复明工程。
不过两日,我心明眼亮的爹娘,就大惊小怪的直嚷嚷,这家咋都成猪窝了。一通指派下来,家里又重新像明镜似的。
这一日,在家人的欢笑中,二姐提及母亲被医生讥笑娇气。母亲虽是懊恼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父亲,嘴里埋怨着医生的不理解,心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医院恐惧乱蝎唬不对。其实母亲暗自懊恼的,不是眼疾,而是究竟为啥,没发现,自己与老伴会一起得白内障。
母亲的心思里,父亲是不应该得病的。母亲每日都与父亲朝夕相对,絮絮叨叨,好多不舒服的症状,父亲都在聆听,面对面聆听,母亲竟然没发现父亲的不对劲,母亲内疚的自责。
心明眼亮后的母亲重新审视父亲,一遍又一遍,时不时眼神还要瞟向不爱说叨的父亲,仿佛要穿透父亲的表象看得更深。父亲一如既往,很坦然,永远都是乐呵呵的。
白内障,变成了母亲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