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有小暖,至味在人间
——————汪曾祺
对于食物的记忆,总是印象深刻。即使现在而言,那些东西未必见得十分美味。但却依旧流连忘返。或许,人所习惯且带有感情的食物,总是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今日大暑,正值酷暑时分,总念起那些冷饮甜食。夏天记忆里,除了泡在井水里刚捞起来的西瓜的冰冽气味,更多的是刺激味蕾的甜食。每逢午后,都会有推着小轮车的小贩穿街过巷地叫卖糖水,叫卖声透过鼓膜传入耳蜗。我兴奋地在母亲面前重复叫卖声,她给我零钱,让我拿着大搪瓷碗去买豆腐花和凉粉。买糖水的阿姨会给我很多吸管,各种颜色的条纹,我会细心端详,将豆腐花吸出一个个小洞来,然后引以为豪地端到母亲跟前,仿佛在展示得意之作。但数最爱的还是西米露,小小的白色粒子中混杂着碎冰,咬在嘴里有一股清凉的韧性,细细咀嚼,会有淡淡的牛奶香味。
七八岁,才开始上学,没有进过幼儿园,直接上的小学。上学前的一部分时光,是在外祖母家度过的。从市区去那里,需要坐上数小时大巴,再转小摩托进村。所记得的,关于这里的一切,包括食物,都依旧清晰。那时,外祖母会在地里种番薯。收成的番薯被洗干净,沥水晒干,切成丝状小条,或者片片饼状。用食物袋收集起来密封,可以吃很长时间。薯干在我记忆里,是极其美味的零食,即使去串门,口袋里也不忘揣几块用食物袋装着的薯干。多年以后,外祖母家已不再种植番薯,偶然在超市看到有袋装的薯干,便不禁会馋嘴,买回家中,却发现不是以前的味道。赶上趁圩的日子,母亲会托人帮忙买薯干寄来,买那种私人种植晾制的,每次收到,我都很是欢喜。
灰水糍,也是记忆里不可缺的食物。从灰水到糍,从植物到食物。需要将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烧成灰状,放凉,往容器上铺一层纱布,用凉开水将灰进行过滤。再一轮煮开,凉水过滤之后便可用瓶子装好待用。我至今也不清楚灰水装瓶后的保质期,只是每当想吃糍糕,外祖母总能弄回来灰水。她将灰水与面粉按比例配好,和成浆,既不稀也不过于糊,倒入沾有香油的蒸盘,温火蒸开。用的是传统的灶头,将柴火烧开时发出刺啦的响声,蒸汽从锅盖边冒出,扰动着嗅觉和味蕾。蹲在灶边烧柴时,常常会被熏得脸灰黑,外祖母用浸过温水的毛巾拧干,为我擦脸,嘴里念念叨叨地哄着,每次我都咯咯地笑。待灰水糍凉却,切成块状,蘸上酱料,便可食用,甜咸皆宜。我喜爱甜食,母亲会在油锅烧热后,加入香油,将块状的灰水糍入锅,慢火翻煎至两面微微焦黄。蘸上白糖后,这便成了我童年最爱的糕点。
很多时候,玉盘珍馐不如清汤素面来得有味道。往往我们记住的,是那份时光和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