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小刘子是在2012年的夏天。
刚从西南飘到山东的我,显然还没有适应北方的一切,干燥的空气让我嗓子难受,时而一阵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的就过来了,我想,发明煎饼卷大葱的人一定是由这种场景而引发灵感的。我还不喜欢这座城市的破旧,大楼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全是脱落的水泥块,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个省会,我甚至觉得它还不如一座古老的小县城。各种失落和不适应交织在一起,每天军训完之后,我就喜欢一个人在小树林走走,或者说哭一哭。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蜷缩着蹲在小树林的石桌旁,黑暗中仿佛只有小石桌才能给我安全感。这时,有一群人说笑着走过来了。
“哈哈,我们就坐这里吧。”不知谁说了一句,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就走过来了。
“啊?学妹,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原来那个女生是我的高中学姐。我又紧张又激动,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我,我系鞋带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听着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好像明白了,也没有多问,就像我介绍旁边的两个人。原来这都是学长。
我想,也许是对于四川女孩的好奇,我总觉得有一个人老是朝我看,整个晚上,我都没有怎么说话,就是点头和微笑。
回到寝室,一个人加我了,就是小刘子。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不习惯,是不是军训太苦......一连串的问题都像一把把小刀刻在我的心上。我记得我的回答不多,然后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训练完,排长安排我们做游戏,好像叫击鼓传花吧,我只记得我每次都中招,不断接受惩罚。最狠的是让一个男生背着我走三圈,大家都不熟悉,这不是为难我一个女孩子吗?我不敢抬头,就想这样躲过去,整个队伍的人都在喊叫着,让我快点。这时,突然一个人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没事,加油加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听话,就硬着头皮上了。后来我才知道,小刘子也是国防生,他是专门从另一个校区过来的,就为了看看我的状态有没有好点。后来,排长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甚至还会和我开开玩笑,我想,小刘子肯定说了什么吧。
好不容易熬过二十多天的军训,终于迎来了阅兵典礼,是在小刘子的校区进行的。我们连队苦苦练习了好久,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阴雨绵绵,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我们的连队失去了“优秀连队”的称号,全连参加阅兵的九十多个女生,不分专业,也不管陌生还是熟悉,大家哭成一团,连长和四个排长又感动又着急。也许是终于找到了哭泣的理由,我的泪就像决堤的大坝,奔涌着,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大家都开始啃包子,或者抓紧时间与即将分别的排长们合影的时候,我还在做着一件事,就是哭。
排长拿着两个包子过来让我吃,我坚决摇摇头。以至于他用命令的口气说到,“吃!快点!”我更委屈地哭了,就是不吃。排长也没有办法了,盘腿坐下来,手里还拿着本应该被我吃掉的包子。我不敢看他,就埋头,任骄阳炙烤这我的脊背。
这时,一个跑步声过来了,是小刘子,他手里托着一个饭盒。他和排长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我身边,“嘿,吃饭啦,猪头。”
我抬头,狠狠瞪着他。
“你自己说,不吃饭是不是猪头?来,快吃吧,这是我去食堂买的饭,用我自己的饭缸盛的,不介意就吃吧。来来来,你看你,眼睛都哭红啦。”
我看着他手里的饭盒,听到他称其为饭缸,竟然“噗嗤”一声笑了。
“好笑吗?”
“这是什么?饭缸?原来你是饭缸里长大的人啊!”
“对啊,我们从小就叫它饭缸啊,有问题吗?”
“饭盒好吗?这么小,是饭盒!”
......
一阵南北争议之后,我还是乖乖把饭吃完了。
从此以后,我和小刘子成了好朋友。其实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排长说他的种种行为就像一个打杂的一般,为别人操碎了心,他就狡辩着说“不要说我打杂好吗?好歹也是刘副官吧。”一阵欢笑之后,我“赐给”他绰号,小刘子。
他对我处处照顾,从不让我受到伤害,就算过马路,他也抢在我的前面,或者突然把走在旁边的我拉到身旁,大叫“小心车”,每次我都会吼回去,“车没有把我吓到,你吓到我啦!”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小刘子考上了一所海军院校的研究生,我还在老地方。
我打电话告诉他,“我失恋了”,然后就任性地挂了电话。是真的,我失恋了,我觉得自己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地度过了一周,这一周,小刘子天天给我打电话,我总是沉默。他给我寄海鲜,告诉我多吃点美食就能忘记伤痛,他给我说,加油,没有什么过不去。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
装在饭缸里的人,你就是装在饭缸里的米,我想,这辈子,我也离不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