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们来了几个人?”阿文斜着眼呵斥道。树上被绑着的那个少年,年纪和阿文相仿,低着头,始终不吭声。
深秋,凌晨两点。他上身赤裸,双手反剪,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绳子在他身上绕了几匝,将他固定在一棵即将落尽叶子的桐树上,树旁的地上,散落着秋衣,毛衣和夹克衫,不用说,这是他的。
火堆离他几步远,阿文,阿强,小虎和村里的几个人正蹲在火边。
“妈的,村里都丢了两头牛了,还敢来偷!你今儿要不说,就别怪俺往死里打!”阿强咬着牙说完话,深吸了口烟,起身走过来。
他十七了,比阿文大三岁,早就辍学了,现在已是家里的劳力,干活从不偷懒,饿起来能吃一杠子馒头。
那少年依然低着头,稍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火光中,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从被抓住到现在已经半小时了,他没说过一句话。
他沉默的对抗激怒了阿强,他气冲冲走过来,将香烟一下子杵到小偷牛贼的右乳头上,他凄惨地叫一声。
阿文他们笑起来了。“还装哑巴呢,这不是会叫。”小虎被烟呛了下,边咳嗽边笑着说。
也就是那么叫了一声,他又陷入了沉默,阿强去旁边柴堆找了根顺手的木棍,山村里,棍子多的是。
“我再问一次,同伙在哪里?”他故作平静,掩饰不住愤怒。
毫不例外,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他体格壮,有劲,棍子舞得生风,舞了十几下,那少年左边裤腿已经烂了,有红色的血洇了出来。
大勇忙制止了阿强,这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早先在城里打过工,知道点法律方面的事。
“你们几个问是问,可别弄出人命”他有些担忧地警告。
小虎咧嘴笑了下说:“大勇,你家不养牛吧,我家的牛被他们牵了,我爹气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别说打死他们,就是吃他们的肉我也敢!”
大勇嘟囔句“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便只顾低头烤火。
一年到头,种庄稼收庄稼都离不了牛,偷了人家的牛,是要了庄稼人的半条命啊。
小虎越想越气,起身夺了阿强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就抡了上去。
很快,土里落下一朵朵小小的血花。小虎打累了,换阿文,他瘦弱,没多大劲,可使劲夯了几下后,棍子居然断了,火堆边有人笑阿文劲太大。
只是打,没人问那少年还愿不愿意说,事实上,他就是想说也说不出了,他已经昏过去了。
有种不安的感觉随着血腥味弥漫开来,阿强和小文一起慌忙将绳子解开,抬他到火堆边,众人没说话,只是往一边挤了挤。
深秋的凌晨三点,寒意甚浓,有人说太冷,得回家穿衣服,就起身离开了。
凌晨四点,没人报警,但警车姗姗地来了,血呼呼的凉透的尸体被拉走了,阿文,阿强,小虎他们也一起被拉走了。
第二天,他们几个就被放回家,是啊,不抓偷东西的却抓丢东西的,世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村民们决不会答应。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警察再也没来问过谁,那尸体也不知如何处理了,谁关心呢?一个贼而已。
只是从此,村里的牛再没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