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创业一》
“老大，老辈子些经常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电灯泡都要活一层玻璃，那你说，人活一张皮，图的是啥子呢?
大皮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问左俊峰。
“我也听我老汉儿说过，意思好像是人要活的潇洒，这样一辈子才过的安逸。”
左俊峰骑着摩托车回答到。
“老大，有莫的更安逸的事情呢?
“有，再潇洒一次......”
那年，大皮和左俊峰上初中。
2004年自贡 四川理工学院校门口
“幺弟、幺妹，雷(来)嘛，雷听我硕(说)嘛，雷qio哈儿嘛，带起耳机雷感受哈哈儿，保证你喜欢，不买可以了解哈哈儿撒。”
左俊峰带着黄色太阳帽，扯起黄喉儿用着山寨版的自贡话在叫卖。
2000年以后，中国慢慢进入了数字时代，各种数码产品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数码相机等新兴产品已经迅速走进人们的生活，尤其一种叫做Moving Picture Experts Group Audio Layer-3的播放数码产品广受大众喜爱，它就是千禧年后广受喜爱 的产品---- MP3。
大皮是左俊峰朋友中第一个做买卖的，他家有个小卖部，顺带卖些干杂，从小就把生意经背的滚瓜乱熟。明白海椒面、花椒面是要用报纸包起来卖的、因 为报纸压称，卖100斤 杂交稻可以称101斤，然后再让你买9斤大米同等价值的编织口袋的、虽然编制口袋用一次就坏了，但是不要紧，坏了又来买就是，因为是 诚信为主的! !
“爱国者”，不是美国的导弹，是时下流行一个mp3 的品牌。大皮通过各种公关、各种拜访、各种咨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拿下了此品牌川南片区--自贡地区--四川理工学院门口--学院街的两个展位的代理。
而左俊峰，课余时也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这两个展位的项目经理，在他弟娃儿不在的时候，全权负责摊位的吆喝、试听、收银、扯皮、以及中午炒饭的安排!
“你好，我叫山鸡，鸡巴的鸡!”
陈小春的山鸡离开他的老大去了台北西贡区。余子布的山鸡随着他的老大去了川南自贡市。
人生很怪，人的运气更是哪个都说求不清楚，大皮的生意一开始就像流畅的mp3的歌曲一样，越听越顺，而且，居然还是单曲循环，生意天天如此!
这时的大学，已经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国家扩招的政策，使得一大批有心报效祖国但又拜倒在高考门前的莘莘学子，有了大展宏图的摇篮。而各个大专院校，生源简直犹如滚滚长江，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人多了，来看的就多，看的人多了，买的就多了，大学生嘛，代表了国家的未来，肯定要走在时代的前沿。就是这种好奇心，让大皮的腰包就像打肿脸的胖子一样，鼓上加鼓。直到今天，大皮有时候也不会 忘记他的至理名言:“老 大，虽然我没有上过大学， 但是 我却上过大学生! ”
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左俊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欣慰，欣慰大皮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高兴，高兴的是大皮吃饱峰哥不饿:他更向往，向往来日自己学成下山后，一定也要大千一番。
但是他心里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的感觉。
“老大...你在上课哦?来一哈嘛，我出事了！”
正在上课看着有颜色的小说的左俊峰瞬间迅速放弃了攻占女主角“双峰山战役”的计划，在那简短的零点几秒的时间里，他头脑中只有周星驰鹿鼎记中的一段对唱戏:
“一句话癫醒我梦中人!
铃铃贴!铃贴!铃贴!
吓得我屁滚尿流失了魂!
铃贴!铃贴!”
精明的人，有豁达的一面，理智的人，更有江湖的面，人在江湖超，哪里不挨刀?大皮就是这样的这次貌似被屠龙秒杀了。
他一个兄弟的朋友，名叫樊业，在老家犯了点事，到处东躲西藏，好像发现自贡的恐龙和自己神似，就 跑来自 贡，又经过介绍，就寄宿在大皮那里 了，为了表达热情，大皮对他简直就是“食则同桌，卧则同 寝， 尿则同槽。”
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再错好几步，回头便是路。大皮这样想的，他朋友也这样想的，混迹江湖的人，总是特别热情和特别能理解人的。
哪知，“ 恶从胆边生，钱财红眼睛”，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月亮吓的都不敢出一口大气。大皮满身酒气挎着鼓鼓的营业款回到出租房，今天他心情不错，又卖了十多台mp3，晚上请了左俊峰和樊业干了锅肥肠鱼，整了不少了自贡月华啤酒，边上楼边打着 酒饱嗝儿边给樊业说:“ 今天最后来买机子的那个女同学长的好称头哦。他朦胧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忽视了樊业那双闪光的双眼。
“你哭个锤子哭!我给你说过你要注意到那个老几，你不听！”
左俊峰在教室门口走廊上发疯似得吼看。
“我日他仙人的樊业，他来跑路，老子请他吃饭，请他喝酒，请他上网，那天还渊我带他切晃。龟儿子晚上看我吃麻了，把箱子给我一起抱起跑了，我滚他妈卖b!!!”
“哪个报的案?丢了啥子些东西嘛?”
一胖一瘦两个警官用着标准的自贡话有点不耐烦的问着。
“最近五天的货款2万8、今天的营业款4500多、裤儿包包头100多的零钱，4部爱国者mp3价值1300，箱子头还有临时占到经营许可证、还有我的一步三星手机大概价值1000多.......总共被盗了3万5的财物，我现在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只有靠你们人民警察了。”
大皮望着手里已经燃到泡沫的烟头，痛苦的说道，说到每一个字他脸上都明显的抽搐一下，仿佛不是在口供，而是在向组织坦白。
“你怀疑的嫌疑人叫啥名字?哪儿人?”
“樊业，我朋友说是成都人，但口音又不像，好像又是。
“到底是不是?”
“不晓得。”
“他咋个来的?咋个走的?现在电话联系的上吗？”
“不晓得，联系不到。”
“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不晓得。”
“我们先备个案，回去再查，你啥子都不晓得，我们也很难侦破，来留个电话，有消息再通知你。”
“我电话都掉了，我给你留个地址你给我写信嘛，我日你妈。”
“留我的留我的，我是他们锅”左俊峰赶紧搭话，因为他已经看到大皮准备冒火了。
2004年夏天第一场雨 自贡汇东天地豆花儿庄
餐馆门口老板一如既往的红嘴皮、超短裙、辐射方圆十米范围内的香水味，仿佛时刻提醒着过路的人:“雷嘛，又好shuier,又好吃”(来嘛， 又好耍，又好吃。)
在羽泉《冷酷到底》的背景音乐中，两个青年无心欣赏美女和美曲，脸上展现的是与他们年龄不相符的失意和无奈，几瓶酒下肚之后，一副社会二杆子模样但已经失去锐气的小伙子终于开腔了:
“老大，我想回都江堰了，我屋头晓得了，遭卷惨了(骂惨)了，虽然这些事我也不想，但是毕竟那么多钱，你晓得我做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妈起初不情愿的......诶，今天我才晓得，做生意，莫的我以前想的那么简单，除了做对事，还是跟对人，还要有应付各种情况的阅历，我觉得，我还不够，我重头再来! 到时候，大皮我潇洒依旧! ! !”
鸡头鸡尾鸡毛装，
欲上枝头当凤凰。
树倒枝断事难料，
唯有不忘雄鸡腔!
左俊峰--《鸡·吧》
不知道下雨的时候是不是总是适合送人?反正大皮离开自贡那天下了很多的雨，他俩满面是水，不晓得是泪水还是雨水，兄弟相别，天在看，地也懂，无须多言。
左俊峰把身上唯一的278元塞给了大皮，只说了一句:“我这个分期付款的mp3放假回去我再给你钱。”
千杯酒已喝下去
都不醉
何况秋风秋雨
几多不对说在你口里
但也不感触一句
泪眼已吹干无力再回望
山不再崎岖
但背影伴你疲累相对
沙不怕风吹
在某天定会凝聚
若我可再留下来
Beyond--《岁月无声》
2007年春天某夜，成都神仙树公园
左俊峰已经连续三天拿着11朵因为失去水份太久、即将鄢掉的玫瑰花送给贾香了。
为什么是晚上呢?因为左俊峰酒店晚上九点才下班。
为什么买的玫瑰花快鄢掉了呢?因为晚上的玫瑰花打折。
为什么左俊峰要买打折的玫瑰呢?一个字---穷的恼火!
玫瑰虽是打折，但情感绝对是原价!左俊峰相信自己的坦诚和执着，能弥补玫瑰花失去的那部分水份。“峰哥，你在这里上班一年多了，你想过以后没有呢?我妈老汉儿听我姐说我耍了个朋友，硬是放心不下，月底要从广元来成都看我......”
“安?婊婊要来啊?”
你妈妈喜欢吃啥子呢?你老汉儿烧烟不呢?喝酒不呢?我吧台柜子头还有半瓶国窖1573……”
不是， 你晓得我们那 里的人比较传统，哪个不想自己子女过的好点?你长期这样下去，虽然饿不死，但是以后想咋子怎么样，还是农夫山泉--有点悬哦!反正我先说在这儿嘛，以后咋个样子我也晓不得。
广元绵阳自贡话，一直以来是左俊峰最喜欢的听的语言，但是今天他听起来，却有点另外的味道，但很快心中的那半点不悦又被另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所打败了。他看着天空，本来消失的月亮一不小心又转出来了。
“我马上要干三件大事的天机，还来不及给你泄漏的!”他默默的想着。
“诶呀我晓得了，走走走，吃串串，今天周一，玉林串串打折，香妹儿，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嘛.....”
2007年4月某日，成都市香槟广场
一早大，这里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 人海，坐在野猪儿上的外地游客奇怪的问师傅:“ 同志，这是啥子情况?咋个尽是帅哥些呢?”
“你还不晓得索?这个是2007年中国第一届快乐男声的海选现场，我们成都是分会场之一哦!”野猪儿师傅略带自豪的回答!
对了，左俊峰所说的三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参加快乐男声的海选!
今天的左俊峰有点潇洒，
只见他:
乳白背心身上穿
偏分发型分两边
深色裤脚卷起来
呈亮皮鞋甩尖尖
又见他：
挎包斜背站笔直
动作轻盈不掩饰
问他信心从何来
俊峰遥指荷花池
再听他：
声音沙哑又洪亮
路人误信张宇唱
惜哉未等高潮至
你好我叫不紧张
两个小时后。
“咋个样?上得到湖南 卫视不?”
贾香假巴意思关切的问到。
“妈哟今天运气不好，我前头那个帅哥唱的太好了，评委都和他谈了半天，我再切，人家觉得差距一哈就出来了，那个老师还批塞我，喊我少抽烟，声音 都起烟锅巴了，老子好想冲上去弄他，等110来 把我领走估计能上个四川卫视。”
“你个瓜娃子”
左俊峰的第一件大事开玩笑似得失败了，几个月后，“快男”火遍全中国，左俊峰后来才晓得他前头那个帅哥名字叫做---张杰。
2007年5月某日，成都傣家村酒店人事部
“左俊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咋个想的?我一直很看好你，你有思想，你有上进心，你说你尿结石痛的不得了，我就把你调到吧台那么重要的部门头去让你轻松一哈尔，如果你有了好的平台，我让你飞，并且祝你飞得更高，你连你以后要整啥子都没想清楚，你说你先要去摆地摊摊，你就辞职，我问你...我请问你我亲爱的同志，你打算搞哪样?”
酒店领导陈姐像关心自己弟娃儿样的问着他。
“陈姐是好人”，这是左俊峰进入社会后非常的感激的第一个人。这群人，是陈姐招聘来的，其中一部分都是大学生，因为她想像红杏、大蓉合等酒楼一样，让员工成为一个企业的气质形象，所以，一直以来，对左俊峰他们都倍感关怀。
此刻的左俊峰低头不语，他第一次感受到取舍两难的困惑，但他必须坚持，因为他已经答应了贾香，要自己出去试一试。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带着一丝不舍离开了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又带着无限的期盼去追逐他以后的理想，虽然看起来很难。
他举步维艰又心事重重的走到吧台前，闻着那熟悉的西瓜味、看着展示柜最上方一排排的金天香、银天香、红天香......他脱下自己心爱的黑色马甲，取下领结，打开柜子，拿走了那还剩半瓶的1573......走出酒店，摸出摩托罗拉V3手机，熟练了拨出去那个号码，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一直在等他电话似得响一声就接了:
“辞了哇?’
“嗯辞了。”
“好久去?”
“荷花池进货哇?我日，马上就去!”
左俊峰望着紫竹广场上一群群滑着轮滑鞋的小朋友，心想:“陈姍，我的未来就看你了!!!”
太可惜也太可气
我刚刚见到你
你是春天里的花朵
长在了秋天里
为甚么没有人告诉你
这个迷失的季节
你说你其实已不在乎
你还说你愿意
崔健--《迷失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