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牛犊》

2001年11月某日，都江堰市第一中学操场。

    寒风中操场上面齐刷刷的站着7个高三毕业班，人数差不多《亮剑》中张大彪的一个加强营。几百双眼睛认真的、厌烦的、分心的、无神的注意着台上的营长张大彪....哦不，台上的训导主任舒ber舒老师。

    “费考（会考）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就不能参加高考，读不到大xio（学），浪么来搞西部大开华（发）？”

    这是左俊峰第一次听到铿锵有力的南充话，听的他是热血澎湃、听的他是眼泪汪汪，内心一种不知名的兴奋感油然而生，这种不知名的感觉如果他几年后看了《亮剑》，或许他能这样表达出来：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给老子拉上来！”

    但是当时发型还是偏分带旋窝的左俊峰，也暗暗决定，就算以后头发掉完，也不能忘记“西部大开华”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一定要大干一场！

    可惜过了十多二十年后，他的这个责任感和使命感才刚刚完成一半----头发才掉的差不多。 当然，这是后话了。

2005年6月某日，成都傣家村大酒店餐饮部大厅。

    没有打开的格力中央空调出风口下面，齐刷刷的站着全酒店前厅后厨迎宾保安服务员，人数差不多《亮剑》中孙德胜的一个骑兵连。

    100多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自带录像似得，分别汇聚到自带光环的大堂经理周姐的那妖艳儿的大波浪发型上、深蓝的眸子上、浅红的嘴唇上、CHANEL的白色T恤上、VERO MODA的紧身牛仔裤上、那双心惊肉跳的高跟鞋上，Dior纪念版香水的味道仿佛是含笑半步癫，让这群满头大汗的人把汇聚的一切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记在梦里......仿佛就算他们没看过《亮剑》，估计很多人心中绝对在想：“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算了我自己来，骑兵连，进攻！”

    周经理的浅红嘴唇突然一张：“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为什么给了我们两只耳朵、两只眼睛？却只给了我们一张嘴巴？这是因为上帝告诫我们，做人做事，多听！多看！少说废话空话大话！我今天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三个字------顾客永远是对的！”

    左俊峰穿着一身红色和别扭的工作服，工作服的肩膀上有两个竖着的长方形小口袋，一个放笔，一个放打火机，黑色裤子的口袋里还有一包抽了一半的红塔山。胸口上带个不知是“025”还是“250”的工号牌，面带微笑但是心里极度不爽的站在大厅里。

    对，这个就是他的人生第一份工作，当初要大干一场的梦想换来的仅仅是当一个服务员，脸上满腔热血无处沸腾的表情甚至可以扭出一盆水了。

    他雄心勃勃、他心比天高！他恨天要下雨、他恨娘要嫁人！他的双手，曾经立志要用来点票子、点兵、甚至点秋香的！

“帅锅，点菜！”

“老子来咯！”

    晚上九点过，下班，拖着一双好像灌了铅和沾满油珠珠的腿回了员工寝室。用了吃奶的劲上了六楼，开了门，把不晓得哪个的臭袜子用最后一点劲踢到了墙角，然后用牙签挑起挂在厕所门把手上的内裤，文明的说：“请问这个是哪个瓜娃子的火炮儿……”

    套二的员工宿舍，住了十多二十个人，早先下班的一群“小朋友”已经在寝室斗起了地主。他定眼一看，也！还搞的好哟，边打牌还边喝酒，整的还是从酒店不晓得咋个带出来的长城五星赤霞珠！

“峰哥，来哇，斗起，斗起，我们耍哈尔，5角！”一个同事嚷道。

“我日他娘要来就整大点，加个皮子，整一元！”左俊峰轻蔑的回应。

    在吧台里，发一支红塔山给吧台长汪哥，殷勤的给他点燃。由于工作努力和经过高人的“提拔”，左俊峰“提干”了，进了在餐厅里比较轻松的部门—吧台。

    汪哥在水果间潇洒的吐了个烟圈，慢条斯理的说道：

“听说你和唐羽要租房子？”

    “就是，龟儿寝室有点恼火，几个胎神上个批网，半夜三更才回来，闹麻求了，说都说不住。”

“但是租房子的话，每个月还是要那么钱哦”汪哥边做果盘边和他说。

  “以后莫的啥子，我节约点就可以交房租了，只是现在那个房东要喊我们交三个月的房租，而且还要交一月房租的押金，有点难度。”

左俊峰说完顺手拿片西瓜塞进了嘴里。

    才十几秒的时间，汪哥已经做好了一个水果拼盘，交给他，微笑的说到：

“你想好嘛，钱不够，给我说，我先给你垫到，另外，工作努力点，陈姐那么看好你，我下个月辞职要回乐山，以后，你就是吧台长了，好生整。另外，反正你们租的房子和我在一个小区，以后彭姐有啥子事，你们几个要照顾到，对了，把这盘水果送到花梨包间......”

    信任、理解、关怀、包容，左俊峰平生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这八个字对一个初进社会的人影响有多大！

    送果盘的路上他眼睛流着泪，嘴里偷吃着哈密瓜，想着身上淡黄色的小马甲即将换成象征着吧台长的黑色马甲，突然觉得今天的哈密瓜狗日的好甜。左俊峰更是没有想到，这个3、4个平方的吧台，将是改变他以后人生的一个最重要的媒介！

    那一年的成都不是很热，那一年的二环还没有高架，那一年双桥子立交下面的树林还很浓密，那一年的左俊峰22岁。

生命就像 一条大河

时而宁静 时而疯狂

现实就像 一把枷锁

把我捆住 无法挣脱

这谜样的生活锋利如刀

一次次将我重伤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 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 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汪峰--《飞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