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海,你在云端

致陆先生:

陆先生,一直以来,我寻找的不是风,是风起的地方。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后,将钢笔装满墨水,提笔开始写给你的这封信。陆先生,我始终走在寻找你的路上,路程遥远,看起来又黑又冷。

我将故事从头说起,就从你和我认识开始。我眯着眼看向远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手边······

我与你结识是在一场宴会上,那是你我老师的生日宴会,那天的宴会上出现了很多人,我都记不大清了,但我始终忘不了的是老师举杯感谢这场宴会上来宾时,你匆匆的推门而入,抱歉的说了一句“我来迟了”,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衣角上还牵着风。

你熟练的与在座的每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最后将目光投向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像是见到了走失已久的故人。我笑着作了自我介绍,得知我的名字之后,你好像不相信似的,又跟着念了一遍。

“南知”你笑着看向我。

“是的,南知”我转过头来,认真的对上你的眼。

我想起佛说的那句话,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怕是花光了前世的香火缘,才换来了今生的一面遇。

在饭局上,很多人都对你的职业产生了兴趣,一名无国界医生,你常年奔赴在国外,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你还在业余的时间里去各个国家行走,感受每一个国家的文化与风情。陆先生,我认认真真的听完你说的每一个字,从你的眼中就能读出好多故事。

陆先生,或许我不该去赴那场宴,更不该遇见你并赔付上一生的感情。可是我用尽一切办法没有牵住你的手,拼命的忍住眼泪也没能做到与你相视而笑。陆先生,我像是在潮汐来临时还向海边奔跑的人,坚信那里的海浪如我所见的美妙热烈,所以决心一往无前。

在那之后,陆先生,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你,好像什么时候将你忘记都不合时宜。

我们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好在能借着老师的名义向周围的人打听你的事情,像个藏着糖的小孩子,一边想拿出来吃,一边又害怕被大人发现。

很快我们又见面了,我们再次相见还是在一场宴会上,陆先生,你看,我们相遇就是这样巧,能一起赴同一场宴会。那日,我带着最精致的妆容,拎着长长的礼服裙摆站到你面前,你将目光投向我时有一丝惊诧:“南小姐今天很不同。”

“有多不同?”

“在我眼里不同”你拧了一下眉头,像是思考了一番后才想出了一个适合的答案。

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们聊到了很多,你虽然是一名医生,但是却十分的钟爱文学,地理,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谈不完的经历。我们并没有相见恨晚,而是在心底庆幸没有错过。

不知是哪个顽皮孩子打翻了桌上的烛台,蜡烛滚落了下来,“小心!”你迅速的接住那个即将要落在我后背上的蜡烛,但滚烫的蜡油洒在我裸露的后背上还是钻心的疼。但我还是强忍住,一心只想问问你有没有烫伤,但是颤抖着的手还是被你发现,焦急地拉着我去处理伤口,你是个好医生,处理伤口手法娴熟,温柔的问我是否能忍受。

“一点都不疼”

“嗯,小朋友,你很坚强。”你笑着打趣道。

虽然是小伤,但是你还是做了细致的处理,“回去一定要及时上药。”你一边整理一边说着。其实在我看来根本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相同的话你说了两遍。

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利落的道别,内心却意犹未尽。那晚的夜风着实有点凉,我紧紧地抱住手臂连头发被吹乱了也不想伸手去捋,没过一会儿你开着车来了,摇下车窗笑着说:“这么晚了,车可不好等了,上来,我送你吧。”

“好呀”我大大方方地坐进车内,却小心翼翼地将喜欢藏好。你默默的将车窗关上,并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我,“晚上有些冷,别着凉了。”我把外套披在身上,一动都不敢动,像是身上盖了一件珍宝。

自那以后,我们变得熟稔起来,经常一起约饭约咖啡。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们,他们见到我都非常地友好,友好到以至于我将他们的友好定义为小心。还有你的挚友,那位画家,宋语,他见到我时很是惊讶,我心里奇怪,好奇的问他:“怎么了?”

“你太像一位朋友了,不好意思,冒犯了。”

“这样啊,那真是有缘。”我笑着回应,完全没有注意到你嘴角笑容的苦涩。

哦,你还记得我们在外婆家的那些日子吗?你从小就是外婆一手带大,感情深刻。你经常谈起你与你外婆的事,偶尔一起驱车去看望你住在乡下的外婆,老人家早听说我们要来,早早的就站在路口迎接,早秋的风有些大,你一下车就紧紧的抱住外婆,心疼的说让她下次不用走到路口等我们。

外婆见到我们很开心,拉着我的手一直说“好呀好呀,苑苑又来看我了。”

“外婆,我叫南知,是陆源的朋友。”我小声的向她解释。但外婆好像没在意,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和我说菜园子里阿源种下的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我们互相挽着手一起走在乡间小道上,像是散完步一起回家的一家人。

我们帮着外婆打理菜园,帮她给还没长大的小鸡小鸭们喂食,一起在灶台前生火做饭,饭后一起拉家常,一起漫不经心地聊着最近的天气,还有田里庄稼的长势如何。晚间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坐在高高的田埂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沉到地表线以下,然后看着天空被盖上了黑色的幕布,上面还缀着几颗星子。

陆先生,平静寡淡的生活能和你一起渡过竟然也是那般的不平凡。白日里我们一起去田里挖野菜,穿着胶鞋,带着粗布料子的手套,领着小竹篮走在刚下过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路有些滑,我走完那段路才发现你一直紧攥着我的手臂。陆先生,你手心的温度实在令人贪恋。

那是一片荒废了的田地,我们坐在地里,挖着野菜,时不时的抬头看远处几处人家的炊烟渐渐升起,再慢慢的被风吹散。你指着一个方向示意让我看,我转过头,冷不丁脸上被抹了一把泥。

“哈哈哈哈”你一边指着我一边放肆的笑着,我当然不甘示弱,抓起泥块就往你的脸上抹,你被我追的满田野的跑,末了,你举手投降,我才肯放过你。我们并肩坐在长满了单色蝴蝶草的野地里,看着天上的云从一边飘到了另一边。陆先生,你就像是一片云,质量不大,但足以占满我整个世界。

回到家,我们打打闹闹,满头大汗。外婆一边笑骂着我们一边为我们准备洗澡的物品。你拿着毛巾拍着我的头说着我满身的臭汗,还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我们都洗好之后,你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找不到了,格外的焦急。我上前一步,“丢什么了?我帮你找找。”“别动!”我被你这一大声吓了一跳,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变得紧张,“别动,千万别动。”你慢慢地,极小心地将我脚边的项链捡了起来,你反复仔细地检查了项链是否有损坏,直到确认项链无恙之后你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我一动不敢动地还站在原地,才反应过来刚才地反应,“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想我投来抱歉的目光。

但是,陆先生,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在意的是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如此的紧张。

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看了那条项链,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一条银色链子,普通的一个指环,但我看到指环的内侧刻着两个字母,YY,无论是哪一个字母,都不是我。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旁的都没有在意。

我们在外婆家住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一段珍重的记忆,陆先生,我至今还能想起你的每个动作,你的每次抬眼,你嘴角牵起的每一个微笑。

我记得电影《珍珠港》中有这样的一段话,“每个傍晚,看着夕阳西下,感受着它最后一缕余晖的温暖。我知道这温暖从我的心里会一直流到你的心里。”陆先生,我多希望你眼里的人真的是我。

从外婆家回来,我们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你会在周末的早上抱着几本书来我家,一起度过每一刻的闲暇时光,你也会偶尔为我准备晚上的宵夜,将水槽里堆积的碗全都刷干净。你做事永远那么体贴到位,我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们还会一起出去散步,路边的行道树叶子被风吹的一直在翻动,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漫不经心,早就偏离了目的地,我拉了一下你的衣袖提醒你我们走偏了,你抬起头环顾四周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我有些不解,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反应过来,拉住我就直直地往回走,你太过用力,我手臂被拉的生疼。

你经常去接我下班,平时觉得非常漫长地半小时的车程,现在感觉就几句话的功夫。你每次都十分体贴的将车一直开到我家楼下,我下了车,笑着道了再见,走了几步,你却追了上来,带着些许的犹豫和期待开了口:“过几天我会参观我朋友的一个画展,阿南你有兴趣吗?”我愣愣的不知怎么回答。你见我没什么反应,又急忙说:“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

“不是不是,很感兴趣。”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你笑着摆摆手回到车里。

陆先生,其实我骗了你,我对画作丝毫没有兴趣,小小的一幅画中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感情,我不想自己深陷其中。但是我还是应了你的邀请,因为是你,所以就算明知那是深泥沼,我也愿意走过去。

陆先生,要是没有那幅画的出现,我们可能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我可以一直做那张掩盖你伤疤的创可贴,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所有好意。

这个故事,我猜中了开头,但是没意料到结尾。

平时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刻板拘束的人,但真正了解你之后,才发现你并不是,你的每一处都极好。那日我们一起观看画展,你细心地为我解说每一幅画,讲述每一个动人的故事。明明一个人做就无聊至极的事,换成两个人就变得生动有趣了。快看完的时候,你被人叫去,你嘱咐我:“那你去那边的办公室等我吧,一会就来。”

“好的,你去忙吧。”我走过一个很长的走廊,光线很好,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周边的瓷板上是金灿灿的一片。我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幅画,那并不是什么大作,只是普通的一张人脸,女人的脸,但我看到它像是看到了自己。

但那不是我,因为那张画上女人右眼下方有两颗小痣,像是掉落下来的眼泪。还没等我细看,你就从身后推门而入,用手轻轻的蒙住我的眼睛,陆先生,你是跑过来的,我听到了你还未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不知是跑的急了还是掩饰不住的内心慌乱。一向这么严谨的你,还会有犯这种小错误的时候,恐怕是在爱的人面前,做的一切都是傻事。

“画上的那个人是谁?”声音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那声音颤抖到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一位故人。”你妄图用轻柔的声音去掩盖你无限的悲痛。

“阿源,再让我看一眼吧。”我轻轻地拿开你的手,再次将目光投向画中的女人。

像,太像了,看着那幅画,我自己都快认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陆先生,不怪你,我们确实太相像了,你一直不能真正认清我或许可以理解。

我一个人走出那间办公室,走出来像是又恢复了自己,又恢复了呼吸。我拼命地跑了出去,踩着高跟鞋一直跑了四条街,头发被汗水浸湿,狼狈不堪,我找到你的那位挚友宋语的画室,找到他,拉住他说:“请告诉我全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应苑,她是一名画家,很有天赋的画家,与阿源两家是世交,和阿源从小一块长大,阿源二十一岁之前从来没有缺少她的陪伴,但是,就在阿源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应苑出了车祸,最后去世了。从那以后,阿源再也没过过生日。”

我沉默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陆先生,是我太愚钝,我没能看清你望向我的眼神中除了温柔,在那底下还藏着隐忍的伤悲。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你和宋语第一次见到我时为何会那样的惊讶,我们去你的外婆家,外婆将我错认为“苑苑”,你明知道却没有解释,我们散步无意走到的地方对于你来说并不陌生,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反应,因为那时应苑出车祸的地方。

我一直在都被笼罩在应苑的影子之下,但我从不后悔,即使是做一个替代品,我想那我就替她活在你身边,但是,陆先生,这太难了,太难了。

从那之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听你的朋友们说你去了德国,大概近期都不会再回来,我平静地听完他们的谈论,闭上眼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你,第二天,我就坐上了去往德国的飞机。陆先生,你看,还是爱的更深的那个人会先低头。

我到达德国,天气很好,但是我的状态却很差,头晕目眩,行程太过仓促,我没有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加上我不会德语,我只能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在异国的街头,我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我找到了在德国留学的高中同学,她很惊讶我竟然一个人来到这里,一直追问我为谁而来。我不知怎样回答,也不知从何说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海德堡古老端庄,这个浪漫的历史遗留地像是真的有童话。我们乘着轻轨,在去往俾斯麦广场的路上,老房子窗外的鲜花开的拥挤且娇艳,一路的风景简单却让人沉醉。俾斯麦广场上,铁血宰相俾斯麦的铜像立在中央,庄严又神秘。这个交通广场宽而广阔,就是不知能不能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我自顾自地边走边观赏这里的建筑,蓝顶的房子,又高又大的窗户,红砖砌起的高大的墙。突然,身后的人说:“很美,对吧?”“对。”我回答道,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就看见了你。你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好久之后,狠狠的将我拉进你的怀中,低声呢喃:“阿南,我好想你啊。”我积蓄了几个月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陆先生,你能在我身边,我能在你怀里,你不知道我有多欣喜。

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老城中,坐在当地设计精致的小酒馆里,品尝新鲜酿造的黑啤,空气里弥漫着微微潮湿的酒香气,你眯着眼望向远处,眉头微微皱着,随后用流利的德语又要了一杯给我。我尝了一口。面前的这杯金色透明的液体中像是包含了你内心的的苦涩,但我还是回味留恋。

你抿了一口啤酒,转过头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德国?”

“昨天刚到,今天就遇上你了。”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也在德国。”我故意说的谎,不想让你猜透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像是小孩子不让家长发现自己藏好的糖。

“嗯对,也是。”你点了点头,又问我:“你一个人来的吗?”

“对,一个人。”

“你不怕吗?”

“怎么会怕?我抬起头,直对上你的眼睛。

“阿南。”

“嗯?”

“你回去吧,你不该来的。”

难过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我死死地压住,强做镇定地问:“为什么?”

“我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她也不值得你这样的深爱,你愿意放弃吗?”我喝下一大口酒,顺带着把眼泪也咽了下去。

“阿南,痴情不好。”

“可你也是这样。”我带着哭腔,满心都是委屈。

你沉默了,陆先生,哪怕你争辩几句,我也不想你用沉默将答案奉上。

“阿南,我想说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你望向我,眉目情深。

你说起你与应苑过往的一切,你们小时候的趣事,成长过程中的烦恼,还有长大后的少年难掩的情愫,从开心说到烦忧,从童年说到成人。

你最后叹息:“她走了就好像带走了我的空气,阿南,幸好,我遇上了你。很多次,我告诉自己你不是她,我一边不想伤害你,一边又想满足自己。阿南,我太自私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陆源。”

你的话将我的所有退路堵死,除了死死地攥着不放手,我不知道要做什么,陆先生,我放不开你。

陆先生,可能你行走在各个国家的风景里,作为一名无国界医生,你习惯用平等的爱去对待每一个人,所以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对你的执念有多深。

你带着我去参观了你的公寓,空间刚好足够一个人居住,我喜欢宽大的空间,而你说:“太大的空间会引起思念。”我笑你心思怎么这般细腻,顺手推开了你的书房,书房内干净整洁,你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书本在书架上整整齐齐,无论我怎么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还是没肯放过墙壁上的那些照片,每一张都有应苑,照片中的她靠在你的肩膀上笑的很开心,连我看来都忍不住牵动嘴角。

“这些照片你走到哪都带着是吗?”你笑笑,没有否认。“她真幸福。”我摩挲着照片,内心疯狂的嫉妒这个与我有着极为相似的脸的女子,嫉妒她能从始至终都能拥有你的心。

我拒绝了你的晚饭邀请,也拒绝了你的提出送我回去的建议,我多想从此以后拒绝自己继续爱你。我精神有些恍惚,脑海里一直闪现的都是你书房中的那些照片,以至于穿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辆快速向我靠近的汽车,突然一个人把我拉了回来,一转头,就见你满脸紧张与焦急。

你发疯似地吼着对我说:“你疯了吗?为什么不看路?”你见我满脸泪水,忽地心又软了下来,将我拉进怀里对我轻轻地说:“对不起。”随后又抱紧我说:“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感受到有温润的液体滴在我的脖颈上,我明白,你太害怕了,你不想悲剧重演。

我没有理由继续在德国待下去了,于是第四天我便坐上了回国的飞机,那天风很大,我的眼睛揉进了沙子。我没告诉你,那天是我的生日,陆先生,我多想你能多给我一个拥抱,一个哪怕是最后一个也好。

坐在机舱内,我一直盯着纸上的这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再大风再大雨我都要去接你。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德国老人,他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问我:“你在想着谁?”

“一位朋友。”我认真地说,“哦,那他对你来说一定不凡。”他重新戴上眼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笑了笑,满是苦涩。

从德国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联系。我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尽管生活到处非常糟糕,我主动向公司要求将自己的工作量加大,加班加到凌晨,一个人走在一片漆黑地夜里,除了路灯,就只有被不断拉长又缩短的影子陪我。

从德国回来之后,我变得容易失眠,我爱上了喝酒,每天深夜里不能入眠时,我都会捧着酒瓶坐在阳台上,裹上毯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只有等到醉了之后,躺到床上,再睁开眼就是天亮。

我尽量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我以为这样就能在生活中渐渐抹去你,但是没有你的日子连早晨的咖啡都苦了一倍。

你与应苑从小一起长大,我明白你对应苑的感情,所以,我想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经历的多了,你或许可以真正的属于我,于是我提出要一起看看这个世界,去尝试每一个日日和夜夜身边都有我的日子。

于是你答应我了,答应带我去看望不到尽头的金黄色沙漠,去亲近千山一碧之地,去东非的草原上看动物大迁徙。你守信守约,亲手碎了我的梦。

你每次结束了工作你就会准备好一切,拉上我一起走向每个不同的目的地。伯利兹城的洪都拉斯大蓝洞,亚利桑那州的波涛谷,还有克罗地亚的尖角海滩。大蓝洞的神秘,波涛谷的绮丽,尖角沙滩的优雅,每一个都是大自然的优秀作品。

尖角沙滩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会随着风向的改变而改变,我们站在柔软舒适的沙滩上,地中海上吹来的风有些干涩,我转头对你说:“你就是我的风。”你看了我一会儿,拧紧眉头,眼神里除了温柔就只剩下了悲悯。

陆先生,你是我的风,然而你却用一生去追逐别人。我一直都在你最近的左手边,却又相隔万里。

都说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就像你每次看到奇异而又惊艳的风景时,想与我分享,但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字从来都不是我的名字。

陆先生,我们从来没有提出过要交往,但是我们却过得比一般的恋人都甜蜜。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足以让我此后余生都活在回忆里了,明明知道自己醒在梦里,明明知道醒来一切都会碎掉,但依然会悸动,心跳。

欧洲的歌剧院,澳大利亚的葡萄酒庄,尼泊尔的佛教寺庙,陆先生,我多想与你就此这样走下去,去看世界的每一处风景,一直行走在我们能够到达的地方。

可是我想错了,你是一个好恋人,但从来都不是对于我而言。我或许不该执着,因为我早就看出你将要写好的结局。

《红磨坊》中有这样一句话,“没有法律,没有限制,只有一条规定:永远也别坠入爱河。”陆先生,当我得知这句话的深意时,已经晚了。

你似山谷中的清风,似抬头易见的朗月,我抓不住,也靠近不了。

你还记得我在斋沙默尔为你吟诵茨维塔耶娃的诗吗?---我年轻的目光是否很沉重,再没有人会目送你的背影,有如此温柔,如此痴情,穿越了几百年的距离。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见面了,你工作很忙,而我只能退出不打扰。

你向我隐瞒了你要去的地方,一个战争之地,直到你要走的那天,我才知道你去的地方有多危险。

我发疯似地跑到机场找你,终于找到即将登机的你,我哭的歇斯底里拉着你乞求你能把我带上,纵使你安慰我的言语有多温柔,但最终还是从容坚决地拉开了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对我说:“等我回来。”陆先生,你看,你连拒绝都不会,不然我怎么从始至终都泣不成声。

我每天都在想我们再次相见的场景,但没曾想,我们就此别离,故事就此收场。

你始终没有透露给我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只听说那儿的环境非常恶劣,频繁地发生冲突,我一直都在担心你,而你一直毫无音讯。关于你的唯一消息就是那天早上宋语打给我的电话,他颤抖着声音说:“南知,阿源出事了······他被卷进了一场冲突之中,中了一枪······没有抢救过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眼泪大滴地砸了下来,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被人死命地按住脖颈,“啪”我手中的陶瓷杯摔在了地上,溅了一地的碎片,我记得那是你亲手在作坊里做了送给我的,得到它的那一天,我记得我高兴了好久。人不在了,东西都不想留了。我抱着陶瓷碎片哭的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金色的斋沙默尔再也等不到你的远道而来,你也再也不必风尘仆仆。

我坐在咖啡厅里,透过玻璃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你离开我的整整两年的时间里,日子变得好长好长······ 我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把它平整地放入包中,拿起桌上的花束出了咖啡厅,我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目的地,十几里外的那个墓园。我看着路边迅速倒退的香樟树,房子,想到马上能见到你,我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笑漪。我捧着花束下车,欣喜地奔向你,你一直都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嘴角带着微笑。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我在等你,不知道还要多久。

陆先生,你是我一生感情的开始,也是终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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