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法学生决定杀人

--- 赏析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罪与罚》

作者：寒蕻

我认识一个文学评论老师，他说古代中国人的山水诗为什么发达，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中国是季风气候，大部分地区四季分明；第二个原因古代交通不方便从南到北要走好长时间，所以写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俄罗斯为什么长篇小说发达，那是因为季节冷，冬天时间不好打发，所以长篇小说发达。今天我们来读著名的长篇小说《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全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以下简称陀氏。他是俄国19世纪著名的文学家，是俄罗斯文学届送给世界的礼物。与一般贵族出生的俄国文学家不同，陀氏出生贫寒。父亲是贫民窟的医生，陀氏自幼被这种贫穷和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养成了敏感的性格。

他十七岁的时候进入工程学校学习，因为成绩不好被留级一年，被陀氏视为奇耻大辱。后来进入工程局任职，但是工作不到一年就辞去了工作，开始专职写作。陀氏应该是专职作家第一人，他靠着写作吃饭。陀氏在一次集会中朗诵了别林斯基致果戈里反对农奴制的一封信而被捕入狱判处死刑。在死刑判决的前一刻，陀氏的死刑判决改成了苦役，包括陀氏在内同时判决的有个四人，当场就疯了三个，陀氏是唯一清醒的那一个。在西伯利亚呆了十年之后，陀氏返回了莫斯科。

这次经历让陀氏认为生活的本质在于容忍困难。陀氏结过两次婚，他的第一次婚姻是娶了一个叫做玛利亚的中学老师，玛利亚不太认可陀氏的小说创作，后来两个人离婚。玛利亚的性格特质成为了陀氏小说中不太讨喜的很多人物的原型，如《罪与罚》中马尔美拉托夫的妻子。陀氏的第二任妻子安娜是一位速记员。她比陀氏小了二十五岁，可以说安娜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业帮助很大。

安娜作为速记员，在陀氏的小说创作中帮了他很多。两个人配合20多天就完成了小说《赌徒》的创造。在性格上，安娜“不干涉”陀氏的创造，让陀氏有自信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陀氏好赌，他经常输钱，尽管这样，安娜还是按时寄钱给他，后来有一次陀氏梦见了自己父亲和安娜的白发，开始戒赌。

陀氏和安娜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育有一儿一女。在陀氏死后，安娜收集了陀氏的书信和笔记，强迫他的朋友写传记，亲自写了两个人的回忆录,可以说陀氏能够流芳千古，安娜的作用不可磨灭。但安娜本人的下场非常惨，她遇到了饥荒，但不是饿死的，而是因为饿了太久吃了一块面包撑死的。

陀氏的作品很受西方文学界的推崇，被誉为西方现代派的鼻祖，但是陀氏本人对西方文化有一些鄙夷。他的内心更认同俄罗斯本土文化，也知道俄罗斯文化的弊端，他的内心一直煎熬，形成了独特的复调小说，长篇小说《罪与罚》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以下简称罗佳。这是他的小名，他来自俄罗斯的乡下，来到了首都读书，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已经缺勤很久了。他每天在首都的街头游荡，真真实实明白了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连田阡陌。罗佳想帮助更多的穷人，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杀富济贫。只不过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他开始就是想想而巳，不敢实践，直到两件事情的发生。

第一件事情就是罗佳收到了自己母亲的来信，得知自己才貌双全的妹妹要嫁给了自己家乡的土财主结婚。这个土财主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罗佳十分痛心，觉得都是因为没钱才导致了自己妹妹的悲剧。在看到妹妹的来信之后，心情十分郁闷，决定去小酒馆喝两杯缓解心情。在酒馆他遇到了小职员马尔美佐夫。

马尔美佐夫家里的孩子很多，他每天沉溺喝酒，他家徒四壁。马尔美佐夫结过两次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给他流下了一个女孩子索尼娅，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马尔美佐夫的妻子天天逼着索尼娅去卖淫，在索尼娅去上班的第一天结束之后，她把钱给了继母，然后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在默默流泪。这个时候马尔美佐夫的妻子就抱着索尼娅，两个人都在哭，可是第二天，索尼娅还是要去上班，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罗佳奠定了自己要去杀人的信念。

他想杀了房东，把她的钱抢了，救济马尔美佐夫了一家，罗佳找到了机会，杀了自己的房东，但是他没有想到索尼娅的好朋友，善良的房东妹妹正在这时来到了房东家里，罗佳也杀了房东妹妹，。罗佳抢了房东的钱，但是因为害怕，他把房东的钱扔了，因此也没有帮到马尔美佐夫一家。醉酒的马尔美佐夫被车撞死了，马尔美佐夫的妻子疯了，她的孩子送到了福利院。罗佳在索尼娅的帮助下自首了，流放到了西伯利亚。索尼娅和他一起去了流放地。

罗佳杀了两个人，为什么只判了四年，是因为法官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杀人动机，认为他的精神有问题，所以没判死刑。

罗佳为了践行杀人，提出了自己的犯罪理论“杀人理论”。他将人分成了两种，第一种人平凡的人，没有其他的生存价值和社会意义；第二种人是不平凡的人，是平凡人的统治者，可以为了创造人类未来的幸福而犯下罪行，所以罗佳经常自比是拿破仑。罗佳为自己自创的这套系统理论而洋洋得意，他把自己的这套理论作为自己的杀人动机讲给了法官听，这就是为什么法官觉得他精神不正常的原因。

我认为，罗佳最后选择自首的原因在于他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无法像他自己所崇拜的拿破仑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这其中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他在杀完房东姐妹之后，他在下楼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来找房东的大学生，罗佳落荒而逃了。我不推崇杀人，但是应该是那个大学生害怕罗佳；第二个原因在于再他杀完人以后他大病了一场；第三件事情就是他当时就把偷来的钱全部扔了。所以他最后的自首就是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他无力改善任何的事情。

在看了很多的论文和读了三遍《罪与罚》之后，我对于罗佳的犯罪动机有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罗佳犯罪的动机，其实就是一个贫穷的大学生没有办法改变社会，但同时无法和光同尘的悲剧。他的周围都是虔诚的教徒，他的母亲和妹妹都是教徒，他的爱人索菲亚也是教徒，她们所信仰的上帝在她们生活的任何悲剧时刻都没有帮助他们，而罗佳作为一个大学生，他的信仰破产了。

上帝的信仰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周围的这些好人都在受苦。罗佳的妹妹杜尼娅被恶霸威胁的时候，杜尼娅带上了枪，想和恶霸同归于尽。罗佳在圣彼得堡看到了那么多的悲剧，当他杀死房东的时候，我认为他杀死的不是一个一个的人，而是一个阶级，好像只有全俄罗斯的房东太太死了之后，全俄罗斯的马尔美佐夫一家就可以生活的好了，不再出现卖儿卖女的惨剧了。事实上他杀死了房东太太，也害死了他的妹妹。她那可怜的妹妹，从来没有受过姐姐的恩惠，却因为姐姐的罪恶而死。事实上，我认为如果当时的俄罗斯能给罗佳这样的青年更多可以施展拳脚的机会，那么这场悲剧是完完全全可以避免的，罗佳和房东太太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在文章的最后，我们来谈谈索尼娅。索尼娅这个人物代表了陀氏对于苦难的理解。索尼娅自己遭遇了很多很多的不幸。但她没有被困难打倒。当她知道罗佳杀人之后，她说了一句话，苦难是需要忍受，只有苦难才能检测出一个人的伟大程度。

结合陀氏的生平经历，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是我认为索尼娅作为一个社会中的人，完全是不应该遭受社会这种责难的。

罗佳的理论破灭和他最后选择皈依东正教也是陀氏理论的一次书写，外来的主义解决不了俄罗斯的实际问题，只有回归俄罗斯自己的理论，才能拯救俄罗斯自己的问题。尽管这条道路一直没有实践过，但是这并不影响《罪与罚》这部小说的文学地位，但是《罪与罚》这部小说带来的法理上的罪与罚，情感上的罪与罚，宗教上的罪与罚至今留有余音，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一直吸引着无数读者和文学评论家翻开这本大部头的小说，思考这些问题。

2024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