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忱的泪,从我的心里迸发,顺着我的脸颊,一滴滴地落在杀猪刀上。不远处,小说家还伏在地上,像一个白色的花骨朵,在风中发抖。她拼命地哭着,拼命地用自己的眼泪,滋润身体下的土地——她想汲取养分,她想绽放。这是对美丽的向往,这是对生命的敬畏,这是一种状态,闪闪发光的状态,我不能超越的状态。我痴迷了,自卑了,我只能卑躬屈膝地向前,一步,两步,三步……我在柔软的沼泽里,吃力地向前。有太多的时候,我都想放弃了,可是,只要我放弃,就会下陷。生的渴望,让我终于到了坚硬的地方。来不及休息,我就举起了刀,向下,白色花骨朵绽放了,血一样的鲜艳。小说家在笑,她看着我在笑。鱼被钓上来的时候,会拼命地蠕动嘴,那是求生的欲望,小说家也蠕动着嘴,说着:“谢谢,谢谢……”
不,不,不,我是爱你的,我发誓。
我扔了刀,坐在地上,抱住了小说家。我用手捂着她后背的伤口,一股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沿着我的手指头缝,蔓延了出来。那是一种温暖,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的温暖。巨大的幸福感让我更用力了,可是这温暖,转瞬即逝。不一会,小说家就不再抖动了。现在,就在现在,我需要一个摄影师。我需要这个摄影师,把我抱着小说家的画面,定格下来,那将是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照片。可是,没有摄影师,只有一群猪,它们把鼻子从铁栏杆的门里,探出来,用小小的眼睛见着这美好的一切。忽然,它们叫了,它们一定是饿了。它们叫,也是对生命的渴望,一切对生命渴望的行为,我都应该尊敬,所以,我轻轻地放下小说家,开始准备猪食。
我本以为,这群猪吃饱喝足后,会继续把鼻子探出来,见证我抱着小说家的美好,可是,它们没有,而是躺着去睡觉了。看着这群冷漠的猪,我有了巨大的失落感,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来留住这美好呢?焦急中,我四处观望着,终于在黑暗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台饲料粉碎机。对了,我有办法了!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几步就走到粉碎机前面,我又把它拆开了。我抱着拆下来的零件,风一样向屋子里跑去,接着,我又疯了一般,把零件丢进那口烧热水的大锅里。热的水里,是冰冷的金属零件。我看着水花沸腾着,心里面的血液也沸腾着。这些零件,我煮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我才把它们从新组装在粉碎机上。当我抱着,小说家,向轰鸣的粉碎机走的时候,那群猪又叫唤了起来,它们以为,我要给它们粉碎饲料了。可笑,真的是可笑。我把小说家放进粉碎机后,就找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就冲进了猪圈。顿时,那群猪被我打的四处逃窜,惨烈的嚎叫声都盖过粉碎机破碎骨头的声音。
终于,我打累,不甘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群蜷缩在角落里的猪。我还是很生气,奈何却没有了力气。无奈下,我用了最后的力气,把手里木棍扔了出去,接着,我指着粉碎机咆哮了起来,“那是我的,那是我的……”许久以后,我站了起来,走出猪圈,走到粉碎机面前。我换了一个档位,这个档位,可以把变成碎块的小说家,粉碎得更细腻。用了整整一个上午,小说家变成了肉泥。我抱着一大盆肉泥,向屋子里的冰箱走去。这是我的食物,不是猪的。吃午饭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因为,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我终于拥有了小说家。
拥有的满足感,让我失眠了,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走在去往小饭店的路上。尽管很早,街上还是有人在走,他们在微弱的阳光下,走得很匆忙。而我却走得很悠闲,我可不想因为剧烈的运动,导致吸进更多的,掺杂着雾霾的空气。让人厌烦的雾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他们走得也很慢。看来,这人和这狗,也是害怕吸雾霾。向来,我是喜欢聪明人,于是就紧走了几步,加入他们前进的队伍。
“早,出来遛弯?”我发出了友好的搭讪。那人站住了,然后苦笑,然后摇头,然后指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不是遛弯,我出来捡捡可以换钱的东西!”那狗也站住了,竖起尾巴,对我“汪”的叫了一声。“啊,啊,哈哈……”我弯下腰,伸出手,冒着被狗咬的风险,去摸那条对我不摇晃尾巴的狗,我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幸好,狗并没有咬我,可是,它也没有让我摸,向前蹿了蹿,然后又对我叫了一声。我只好尴尬地抬起头,“那你也不错,知道保养,不剧烈运动,你是怕吸进雾霾,影响身体吧?”“你,你……”那人长大了嘴巴,拼命地喘气,完全不顾及雾霾的侵入。有一阵儿后,他摇了摇头,说话了,“你别骗我了,你是嘲笑我这条瘸腿吗?你这种人,哎——”他叹过气以后,就一瘸一拐地带着一条一瘸一拐的狗,继续向前走了。我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你给我站住,我没有撒谎,我说得都是实话!”那人也猛地站住了,在雾霾中回头,眼神里透出朝阳一样的眼神,接着,他一瘸一拐地向我扑了过来,向老虎扑向小绵羊。巨大的威慑力下,我一动都不能动了。
我以为:这个人会带着这条狗,把我生吞活剥,可是,我的手却被紧紧地攥住了。“你,你是一个愿意说实话的人吗?”干瘪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发出疑问。“对啊,我是愿意说实话的人!”“那你也愿意听别人说实话,对不对?”“非常愿意啊!”“太好了,太好了……”那人,忽然就松了我的手,用手指着地上的那条狗,大声的说:“这条狗,这条狗,一出生就是瘸的,不是我打的,你信吗?”“我非常相信!”说着,我用手攥住那人的手,一股暖流顿时传了过来。我一低头,发现我的手上都是泪水。这个人,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