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沙

我的父亲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却被时代给耽误了。他，一年级上完上四年级，四年级上完上初一，初一上完上初三，就这样跳着完成了从小学到初中的全部课程，并且四年都是全年级第一。那个年代，很多家庭的温饱都成问题，铁路工的爷爷养活六个男娃也是如此。父亲的学生生涯就这样划上了句号，开始挑起了生活重担。

父亲喜欢画画，那时忙完工作和家务，时间都给了画。据说几年后，当老师的母亲就是被父亲的画给吸引，并因此结缘。母亲忙于教学，疏于家务，结婚时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不会套被子，咋办？“没事，我会。”是真的，父亲的针线活很好。

“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在父亲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是个热心人。熟或不熟，无论谁有事找他帮忙，他都会放下手里的事，尽力而为。他生平却最怕麻烦别人。

父亲退休那年，在街上被正大集团的依维克给撞了。我闻讯赶到医院时，只见他面部已肿得变形，浑身是血不能动弹。父亲醒后，担心的却是司机得赔多少钱，是否会因此丢了工作。他甚至说出当时喝酒的话，来减免司机责任。父亲还宽慰司机，说他有医保卡，住院费用能报销80%。出院时，医生说颅内还有瘀血，后期得注意调理，否则可能发展成脑血栓。但父亲执意没让司机承担后期治疗费用。

这样一个“大好人”，在记忆中我却很少和他亲近。我从小就倔，倔劲还没用学习上，父亲也就很少给我好脸。成长中，我羡慕别人的父亲，羡慕不挨打的同龄人，虽然每次挨打都源于我的错。

长大了，才知道是生活给予父亲的压力太大了。代沟是没有读懂的爱。

我常和他吵。一次父亲打完我，气恼地说：“以后你不准吃我做的饭！想吃啥自己做去！”可连续几天，当全家人吃完饭，我进厨房时发现锅里有饭，盘里有菜。心想父亲真浪费，天天有剩饭。母亲说，“你爸怕你凑合，每次做饭就故意多做些。这几天饭后出去散步，也是盼你能趁他不在时吃点儿啊！”蓦地，我鼻子酸酸地……

2010年我结婚时，是老公经济最困难时期，一切从简。父亲却瞒着我，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办婚事用……

2015年，我和老公10月份在郑州买了房，没住。过年来郑州时，我发现门上竟贴着崭新的对联，纳闷老公何时贴的？三姐说：“那是咱爸给你贴的！刚出院就给你贴对联去了，说你那房不住人也得有春联，非要亲自去给你贴！”顿时泪奔，我知道：年前父亲刚在郑州经历了五个多小时的大手术啊！

父爱总是隐藏得太深，以至于有时候你不用心看，用肉眼无法看到……我的父亲憨厚老实，平凡如土，却支持着我一点点长大，给了我100%的爱，而我给他的，还不及他给的1%。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孩子成才呢？学生时，我学习不好；长大了，碌碌无为。父亲恨铁不成钢地说：应该把你送到部队，让人家好好修理你几年，这样出来你就是个正常人了，没准儿还能成才！

2017年2月1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想想父亲辛苦的一生，想想父亲对我的期望，想想我浑浑噩噩走过的路，多少次，半夜醒来枕巾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