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原创首发：父亲的欲言又止

同事李君处理完她父亲的丧事回来时，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捞出来的。沉默，隐忍，悲伤又带着点戾气。

因她请假这个月的课是我帮她代上的，她的班也是我帮她在带，调整了两天后，她自己觉得状态稍微好了点，便说请我吃火锅。

吃火锅的好处就是，在等菜熟和熟后又凉的过程中，我们有足够的说话时间。

可是，当她说完她父亲自从出轨到离世的爱恨情仇时，我只想说一句话：世间的出轨男女，没有一个是善男信女，都不得善终。

事情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那时李君还在上高一。

01

一个北风冷冽的夜晚，李君照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回家时，家里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她母亲不知去向。

她给母亲打电话时，母亲也只说，不管她住在哪儿，她永远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该背的课文和该记的单词还得照样记和背，她会找时间回来抽查。

他们离婚的原因，李君是猜出来的：母亲搬走后不到两个月，继母陈美珍就搬了进来。

父亲和陈美珍如胶似漆，恨不得整天都粘在一块，举止言行也非常默契，李君看得两眼直喷火。

她断定，父亲早就跟这女人在一起了。自己的家也极可能是因这个一看上去就风骚又妖娆的女人而散的。

所以，她以天气冷，晚上独自回家也不安全为由，主动提出了要住宿学校。

之后，每次放假，她不是住到了母亲学校的单人宿舍，就是躲到奶奶家，总之就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02

李君这么做，有膈应陈美珍的原因，也暗含对父亲的怨怼。可是，尽管她已经躲这么远了，矛盾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两年后，她高考失利，她母亲和父亲都一致认定，她必须复读。

可陈美珍不干。不到三十岁的她仗着父亲对她好，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说，她怀孩子了，将来带孩子养孩子都需要钱。

光靠李爸爸那点工资要养活两个孩子，会很艰难。如果李君是成功考上了大学，她二话不说，愿意供她上。

可复读的话，想都别想。即便是母亲搬出离婚协议书，说李君爸必须负担李君到大学毕业也不管用。

李君能感觉到父亲的为难。她有一次偷听到了奶奶在和父亲的私下谈话，李爸爸特别想要个男孩。

生男孩的希望自然完全寄托在小他十多岁的继母身上。

所以那女人的话对父亲还是极具影响力的。

另一方面，李爸爸对女儿又寄予了厚望，希望她能复读一年考个好点的大学。

最后，李君的母亲挺身而出，说李君复读这一年的开支由她负责，以后考上大学后，费用依旧还归李爸爸管，李君的学业才得以继续下来。

李君说，这是继母陈美珍给她使的第一个绊子，也是让她最难以释怀的绊子。

一年后，李君成功考进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如一只极度渇望蓝天的小鸟一样，扑楞着稚嫩的翅膀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飞了。

只是，她不解的是，继母那早就“公宣”了的孩子，为什么迟迟未见到来。

后来，奶奶悄悄跟她说，陈美珍大概心眼太坏，怀孩子不稳，连怀两次都自然流产了。

李君望着奶奶那明里幸灾乐祸，实则不甘失望的表情，五味杂陈。

03

到她大学毕业时，不管是父亲还是继母，㧕或是奶奶，好像对继母生孩子这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因为，她感觉，他的心思和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到她身上来了。

陈美珍对她关注，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但逢人便说李君长得漂亮，不但继承了父亲的长相和五官，连走路的姿势都像。

不明就理的人，定会因为她口气里的自毫和骄傲，错认她就是李君的亲生母亲。

很快，李君就明白陈美珍这么做的缘由了。

离毕业还有两三个月时，陈美珍主动给李君打来电话，说是附近有个姓尹的小伙子，曾在某地见过她，觉得她才貌双全，托人来说媒了。

还添油加醋地说，那人家里是办厂的，无论经济条件还是社会关系都好。

对方的意思是，两人见个面，将关系定下来，对方可以安排她到某事业单位去上班，一进去就是正编。

李君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便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去打听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人。

不到一个星期，母亲的电话气冲冲地过来了。

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那家的男孩根本就不可能见过李君，因为他是个坐在轮椅上的高瘫位截肢患者。

而且，还是陈美珍娘家的亲戚。

那一次，李君还被母亲骂了几句。说她这么大人了，该信谁不该信谁还不知道，书白念了。

气愤之余，李君也对继母彻底没有了好印象。

所以，后来她找了男朋友，是先带他去见了母亲，然后才带回李爸爸看的。

意思就是，无论继母给出的意见是好是坏，脸色是好是坏，男友都可以自动忽略。

04

李君跟我说，她之所以认定现在的老公家，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公婆在商量他们的婚事时，从头到尾都主张只跟她的父亲和母亲谈。

李君说，按理说，父亲已经再婚，母亲也已经另嫁，公婆可以糊涂一点，不这么坚持的。他们这么决定，肯定也是顾及到了她的感受。

这让她特别感动。

她生了孩子后，陈美珍也只在给孩子做三周酒的那天过来了一趟。

对此，李君说她没有丁点的意见，她对她的期望，只限于她不来给她使绊子就行。

大概是孩子刚满两岁的时候吧，李君父亲在老家的房子意外因全村搬迁，有幸获得部分补贴。

李君说，继母的户口因一直在娘家没迁过来，在这边就自然没有拆迁指标。

李君的母亲和李君本人的户口却一直在老家没迁出来，所以就各有一套房的指标。

陈美珍得知这个消息后，几近癫狂。

歇斯底里地跟李爸爸闹，说她在这个家当牛做马一辈子，到头来也还是一场空，非得让李君母女让出一套房的指标给她不可。

李爸爸自然做不了这主，陈美珍便没日没夜地闹。闹得最凶的一次，有三天三夜不让李爸爸上班，也不让他睡觉。

当李爸爸带着哭腔跟李君说起这事时，她就只想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后来，李爸爸被逼无奈，签应将自己补偿款让给陈美珍，房子分下来后，又写了个协议，他分到的那栋楼，陈美珍享有居住权，陈美珍才作罢。

但是，据李君所知，父亲分到的那四层三空的房子，不管是门面租金还是三楼和四楼的住房租金，一分都没到父亲手中来过。

05

两年前，李君父亲不幸被查出癌症后，才是陈美珍本性大露的开始。

也可能是李君之前没有具体在哪件事上有长时间的接触，没发现吧。

李君说，父亲不幸罹患胃癌，在医院治疗三个多月后，做了手术，效果还很不错。

最开始那十几天，陈美珍还能常去医院看看，熬点汤或是瘦肉粥送过去。后来时间长了，根儿就看不到人。

李君自己因要上班，还要接送孩子，自是不可能一直守在医院。无奈之下，只得请了个护工。

可当她问陈美珍要钱付治疗费时，她竟然说自从她嫁进李家起，就没拿过李爸爸一分钱。

李君气得直跺脚。

后来，在父亲的提醒下，李君只得跑去跟租户一个个打招呼，把父亲的病情如实相告，并请求他们以后把房租都交给她父亲。

李爸爸出院四个多月后，有一天李君放假回去看他时，不见继母陈美珍的人影。

李君问起时，李爸爸欲言又止地说：“报应啊，都是报应……”

细问之下，李爸才说，就在他得病这段时间，陈美珍就招惹了一个六十来岁的退休老头，还丝毫不避讳他。

李爸爸一气之下打了她。

陈美珍先是撒泼打滚，后又哭天抢地，搅得李爸爸一个头两个大。他自知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但又不想到老了还弄离婚，搞得人尽皆知。

李君去的时候，正是陈美珍被打，李爸爸威胁她不跟外边的人分手便不让她进门的非常时期。

因为李爸爸的饮食起居都要相当注意，只能吃温热的流食。李君当即提出替他请个钟点工，李爸爸摇摇头说，迟点再说。

06

李君说，她压根儿没想到，李爸爸口中的迟点再说，就是指他们的离婚。

陈美珍以李爸爸有家暴为由提出了离婚。

并说她当年为了李爸爸，头婚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管过，跟孩子压根儿就没感情，跟娘家人的关系也不好，离了婚没有去处，要求父亲解决她的住房问题。

两个多月后，李爸爸打来电话，说他们终于离了。条件是补偿陈美玲3万块钱，并保留之前的居住权。

那之后，李君几乎每周至少要回去两次。

大概半年多后的一个晚上，李爸爸给李君打来电话，说他不舒服，想让她送他去医院。

李君和老公心急火燎地跑过去时，竟然见陈美珍带着个老头子站在父亲门口。

李爸爸说，那是她的新男友。

“她竟然带着别的男人住到咱们家来？！”李君惊得大叫。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问：“你为什么不赶他们出去？”

李爸爸没有说话。

李君说，当时李爸爸坐在副驾驶座，开车的是她老公。

她本来坐在她父亲身后那个座位上，当她听见李爸爸半天没出声，悄悄将身子往左移了一个位置，偏过头去看他时，看见老人眼里盈满了眼泪。

晶莹的泪花，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她知道，父亲那是屈辱的眼泪，更有愧疚和后悔的成分在。

所以，把父亲送进医院后，李君亲自去找了陈美珍。

怎料，陈美珍不但反客为主，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拿出当初的协议和离婚协议书说事，把她也气得不轻。

更有甚者，陈美珍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有这两个协议在，这辈子李君都休想将她赶出门。

李君正想去找律师咨询相关事宜时，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是老爷子情况不好，让她赶紧去医院。

07

事实上，自那以后，李君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那边的事了。因为，李爸爸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院，一直在医院过的。

三个多月后，李爸爸因癌症复发转移药石无医去世。

在李爸爸最后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李君总是回想起父母没离婚之前的美好时光。

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老师，别的小朋友连扎头发的皮筋都得拿毛线分开缠时，她就已经有了漂亮的蝴蝶结。

上小学和初中时，她每次得奖回来，母亲都爱拿慈爱万般的眼神瞅着她。

邻居和亲友说她长得可爱或是成绩好时，无论是她爸还是她妈，嘴里都说着对方过奖了，眼底却是同款的骄傲。

那是她关于原生家庭的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平和，温馨又带着点优越感。

她不知道父亲怎么会惹上陈美珍这样的一个毫无品性可言的女人。但她确定，这是父亲一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

父亲去世后，李君在老公的陪同下，木着身子办完了丧事。

将父入土为安后，李君回家清理父亲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个本子中夹带着的几封发了黄的信，是陈美珍当年写给父亲的。

原因，陈美珍是个洗脚城里的洗脚妹，见到父亲的第一次就瞄上了他。后来更是没皮没脸地表达了对父亲的喜爱。

最终导致父亲离婚的，是她的怀孕。她威胁说，如果父亲不离婚，就要去他的单位和李妈妈的单位。

08

李君想起父亲得病这段时间陈美珍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面前的嚣张，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在清理好李爸爸遗物的第二天，趁着陈美珍在家时，再次提出让她搬出去。

李美珍故技重演，先是说有协议书在，后又呼天抢地，说李君没有良心，她爸刚死就要赶她出门。

当闻讯赶来的邻居和租户一致说她已经和李爸爸离婚这么久，早就该搬出去时，又威胁李君说如果执意要赶走她，她就要跳楼。

李君无奈之下只好报了警，警方带着他们到了当地司法所。

经律师确认陈美珍手中的协议书后，说陈美珍理当搬出去。因为，协议书中说的居住权，没有标明期限，就默认随着签署协议甲方的离世而终止。

李爸爸既已离世，陈美珍自当搬走。

为防她反悔造成节外生枝，李君走出司法所的大门，就找了搬家公司的人，把属于陈美珍的东西都搬到了楼下。

最终，陈美珍坚持说她没钱叫车，李君又给了她500块钱才把她打发掉。

火锅食材都差不多进了肚子时，李君的牢骚也基本上发完了。

我想说的是，人这一生，都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但是，身为成年人的我们，在做某一个决定前，最好还是多思考一下后果为好。

因为这世上最不缺因果轮回，你造的孽，你种的每一粒苦种，迟早都必将返还到你的身上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