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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从陉山会猎说起。
井陉县最早的记载,应该就是周穆王陉山会猎了。这位先秦时代最传奇的天子,在《穆天子传》《列子》《山海经》《史记》中都有记载,关于《穆天子传》的研究,纷繁复杂,无法言清,此书的魅力就在于大家都看不懂,还有人认为是伪书。因此在这里不讨论西王母是不是埃及女王,昆仑山是不是非洲乞力马扎罗山,穆天子活了100多岁是不是因为西王母给了他长生不老药,只谈和井陉有关的。
据先秦典籍《穆天子传》卷一记载:“癸未,雨雪,天子猎于鈃山之西阿。于是得绝鈃山之队,北循虖沱之阳”。雍正版《井陉县志》记载,井陉有“猎台”。西周穆王姬满于十七年(约公元前945年),由造父驾八骏巡游天下,从赞皇进入井陉,于陉山狩猎并在石鼓寺留下了“猎台”摩崖石刻胜迹,后又度过滹沱河。
《穆天子传》出土自西晋武帝太康二年(281年),今河南汲县的一座战国时期的魏国墓葬里,原文当然是写在竹简上。在网络上能查到的这段文字,还有一种版本,即:“癸未,雨雪,天子猎于陉山之西阿,于是得绝陉之坠,北循滹沱之阳”。大概是因为竹简的字迹辨认不清,“坠”字变为了“队”字,更重要的是“陉”字变为了“鈃”字,那么到底是陉山还是鈃山,这个地方究竟是井陉吗?只能做一个猜测了。
注解《穆天子传》、《山海经》的晋朝人郭璞说:“燕赵谓山脊为钘,即井钘山也,今在常山石邑县。钘音邢。”井陉县在古代也曾被称作石邑县几次。在古代近代的古文字学家顾实说:“井鈃即井陉山,在今直隶正定府井陉县。”可见“鈃”和“陉”基本上可以看成是一个字,令人有趣的是,“井”字也通“邢”字,《穆天子传》中周穆王北征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这个人就是井利,此人是穆王时期的三公之一。邢,即邢国,其封地在今之邢台。青铜器邢侯簋中所见邢侯为第一代邢侯。井通邢,其甲骨文、金文中的邢通作“井”。井利即邢利,常见于西周青铜器铭文中,在《今本竹书纪年》亦称井公利。《穆天子传》中,记载井利与周穆王两次下六博棋,与周穆王西征出行,途中由井利代表天子接受邦之君进献的豹皮、良马等礼品;后来周穆王在河宗举行礼河之祭祀,命井利、梁固率领六师参加活动;穆王在出狩途中举行盛姬的丧礼,由井利主办所需器物财用。有学者研究说,在西周金文中,除有井侯外,还有井伯、井叔、井季等人。他们以井为氏,应为井侯支裔。
井陉有很多关于陉山的地名,比如陉山大道,陉山双星。《穆天子传》应该是我国最早的游记了,是神话和史实的融合体,充满了夸张的描写手法,讲述西周的一个天子姬满从河南的洛邑出发,北渡黄河,逾太行,涉滹沱,出雁门,抵包头,过贺兰山,经祁连山,走天山北路至西王母之邦(乌鲁木齐);又北行一千九百里,至“飞鸟之所解羽”的“西北大旷原”,即哈萨克斯坦;回国时走天山南路。此书比《山海经》还要早,因此充满了奇思异想和“荒诞不经”,想象力比《山海经》有过之无不及,穆天子虽然没有像黄帝一样“六龙骖驾”驾着龙出行,但也乘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八匹天马,赴昆仑参加西王母的饭局。
先秦时代的祖先想象力丰富,夏商周之前都是我国历史的神话时代,那个神话和现实还交织在一起的时代,驯龙之人也有之,韩非子描述了黄帝出行时的盛大场面——左右两边六条蛟龙,护卫着大象驾辕的专列;鹤身人面一条腿的神鸟毕方担任副驾驶,铜头铁额飞沙走石的神兽蚩尤担任清道夫;腾蛇在地下保驾,凤凰在天空护航;两骖如舞,龙凤呈祥,警车开道,风雨除尘,前呼后拥,大合鬼神。兽身人语,铜头铁额,人身牛蹄,四目六手,食沙石子,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蚩尤骑着食铁兽大熊猫大战轩辕黄帝。炎帝也是牛首人身,大禹是蛇或龙,因为《山海经·海内经》曰:“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的尸体三年不腐,从鲧的肚子里,一条头上长角的虬龙腾空跃起,他就是禹。之后,“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周武王姬发也是凭借姜子牙、哪吒等一干神仙人等推翻商纣王改朝换代。
穆天子姬满一路走一路打猎,是个爱玩的天子,史书记载活了105岁,看来先秦时代的井陉应该还有野兽出没,现在井陉县的荒山野岭里顶多会碰到野猪。感谢这位爱旅游的周天子路过了井陉,没准井陉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井陉就这样诞生于我国的神话时代,这时井陉犹一个未晓人事的婴儿,才开始牙牙学语。也给井陉这个地方,多了一丝丝神话色彩的想象。
最后再补充两则《列子》中的故事,道家代表人物列子,是介于老子与庄子之间承前启后的人物,被尊奉为“冲虚真人”,他在《列子》中记载了很多穆天子的事迹,宣扬了浮生若梦,得失哀乐皆为白驹过隙的思想。其中有偃师造人的故事:偃师是周穆王在遥远的异域遇见的一名机械工程师,他曾献给周穆王一个比起现代机械人还要出色的偶人。那偶人和常人的外貌极为酷肖,前进、后退、前俯、后仰,动作和真人无一不像,掰动下巴,则能够曼声而歌,调动手臂便会摇摆起舞,让旁观者惊奇万分,周穆王看得有趣过瘾,还让宠姬一起出来观看。表演将毕,那偶人却向周穆王的宠姬抛了抛媚眼,让周穆王勃然大怒,一心认定这个灵活宛似活人的家伙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真人,便要将偃师当场处决。偃师却将偶人立刻折开,发现它只是由皮革、木头、胶漆、黑白红蓝颜料组成的死物。周穆王趋前细看,偶人的内部器官俱有,外边则是筋骨、关节、皮毛、牙齿、头发一应俱全,但却都是假物,一经组合,却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偶人,将偶人的心拆走,偶人便无法说话,拆走肝则眼目皆盲,将它的肾拆走,就无法走路。最后,才让周穆王心悦诚服,大叹偃师技法的高超。
还有一个“化人”的故事:西方国家有个能幻化的人来到中国,他会千变万化,无穷无尽。穆王对他像天神一样的尊敬,像国君一样的侍奉。化人邀请穆王一同出去游玩,穆王拉着他的衣袖,便腾云而上,来到了化人的宫殿。穆王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口舌尝到的,都是人间所没有的东西。穆王自己觉得即使在这里住上几十年也不会想念自己的国家的。幻人又请穆王一同游玩,所到之处,光影照来,穆王眼花缭乱看不清楚;音响传来,穆王耳鸣声乱听不明白。百骸六脏,全都颤抖而不能平静。意志昏迷,精神丧失,于是请求化人带他回去。幻化人推了一把,穆王好像跌落到了虚空之中。醒来以后,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左右还是原来侍候他的人。看看眼前的东西,那水酒是刚倒出来的,菜肴是刚烧好的。穆王问左右:“我刚才是从哪里来的?”左右的人说:“大王不过是默默地待了一会儿。”从此穆王精神恍愧了三个月才恢复正常。再问化人。化人说:“我与大王的精神出去游玩罢了,形体何尝移动过呢?而且您在天上居住的宫殿,与大王的宫殿有什么不同呢?您在天上游玩的花园,与大王的花园有什么不同呢?大王习惯了经常看到的东西,对暂时的变化感到怀疑。其实即使是最大的变化,无论是慢一点的变化还是快一点的变化,哪能都如实地描画出来呢?”
列子精心勾勒出一幅幅瑰丽奇异的画面,为我们展现了神妙莫测的幻化境界,却又让它倏起倏灭,以期证明有生有形者尽为虚无的幻象,终将随着生死阴阳之变归于消亡;唯有造化万物的大道,因“其巧妙,其功深”,才能够常信常存,无极无穷。
下集预告:第一章(番外篇) 穆天子在赞皇的“吉日癸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