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在路上(随笔)

       我的性格决定了我是一个永不安分的女人,注定了我的人生永远行走“在路上”,坎坷多艰、血泪横流而永不停歇!小时候,喜欢和小伙伴们躺在晒谷场上仰望夜空,数着满天的星星遐想宇宙的模样;八九岁了,跟着父母在田里收割小麦,总是对着北方天空下连绵的青山勾画着青山之外的世界。我不断地想像着,但高中之前也未离开过乡村,未踏进过县城半步,更不明白乡里人与城里人的区别、乡村生活与城市生活的区别,但我的心已飞得很高,乡野山村的田园美景再也束它不住。对外面世界的了解都是从书本里间接得来的零星印象。上小学时就喜欢读书,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排着长长的队伍,也是双手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那时候书很少,很多书都是从父亲那里拿来的。父亲喜欢从村里的叔伯那里借些闲书来看,都是历史、武侠之类的小说。我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都拿来胡乱地翻,白天上课藏在书桌下看,晚上在院子的路灯下看,甚至放暑假在西瓜地里看瓜园,瓜园旁边满是坟场,只要有书读也毫不畏惧。村里的大人看我读书痴迷的样子就逗我:这娃这么用功,是要考大学了!大学的概念对我还很模糊,但大人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大学一定是最好的,心想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见识外面的世界,于是在心里便坚定了读书就一定要考大学的信念。后来,读初中、高中,大学的概念更明朗化了。从小一个班上学的伙伴们都辍学的辍学,结婚的结婚,而我依然坚持在通往大学的道路上拼搏。父亲觉得我是女娃,几次都想让我辍学回家,可我坚决不答应,他也无可奈何。虽为女儿身,而我很不喜欢像乡村女娃那样早早出嫁,生儿育女,了此一生。小时村里有人家结婚,我们小娃们总要跑去看热闹的,穿着大红袄的新媳妇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被迎进门似乎很喜庆,而我的心里却为她们感到莫名的悲哀。我想她们的一生就这样完了,进了夫家,生儿育女,劳碌一生,却没了自己,最终不过是一场悲剧!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梅十八岁就招了上门女婿,踏踏实实做了贤妻良母,三年生了三个娃,一个女娃送了人。十多年后再见到小梅,人变得有些苍老憔悴、目光呆滞、精神恍惚,说她半年前生过一场病,是鬼附了她的身。她对我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家庭的是非、病痛的恐惧及精神的烦恼,她说她那时候不应该停学,也应该念书的,像我一样,考学、工作,离开乡村。我怀着沉重的心情与小梅分别,却没有半句安慰她的话。后来每每看到有姑娘出嫁,我都会想起小梅,心情就越发地高兴不起来!

        考上大学,我终于第一次走出了乡村、迈出了县城,来到省城的花花世界,更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大学四年,唯有一心一意地拼命读书,一头扎在图书馆里,恶补文史哲,古今中外名著无所不览,我始终认为精神充盈才会内心强大。喜欢新奇与冒险是我的天性,而追求不凡与价值却成为我生存的目标!古希腊神话中被誉为希腊联军第一勇士的英雄人物阿喀琉斯天生勇力无比,他生下来之后,宙斯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平凡地度过一生,不会遭遇灾难;一个是成为一名勇士,获得无尚的荣誉,但会短命而死。阿喀琉斯选择了后者,成为了一名英雄,但在特洛伊之战中被特洛伊的小王子帕里斯射中了脚踝,流血不止而死。阿喀琉斯不甘平庸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不断选择、不断前行,这便是一种“在路上”的生活方式:一路走来风景殊异,环境在变,你所经历的人和事在变,而你的心境与思想也在变。你永远处于不断更新的过程中,只有过程没有结果,而你便永远是一个崭新的你!人的一生是不断创造的一生,不仅仅创造知识、财富,而且创造自我。也许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很辛苦,很艰难,甚至充满了苦难,但只有漂泊者才会感受到常人所无法感受到的奇异、乐趣和激情!大学毕业本来可以留在省城安逸地生活工作,但四年时光却让我厌腻了大城市那种车噪人喧的日子,渴望另一种不寻常的遭遇。我暗自思想一旦我留下来,我就会同这个城市的人们一样,每日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现在就是未来,未来就是现在,我的人生就会这样一成不变地演绎下去,只有老死而已,于是我选择了遥远的喀什噶尔——那个对我充满无比诱惑力的神秘天地!

         在边疆生活、工作、读研、结婚、生子,一晃15年过去了,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婚姻破碎,感情受伤,从前的豪情壮志和理想信念随之破灭……最终,我选择了离开,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家乡,放弃大学的优厚待遇而进入中学任教,也开始了我的新的人生之路。回到家乡一切都那么顺利,工作婚姻逐渐稳定,我的心也应该平静了,可每到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内心还是感到空荡荡的,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也太过于平淡的生活让人乏味,太过于安稳的生活让人缺乏热情,我迷茫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我的心又一次跌进了谷底。我多少次仰天长叹:生活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我的人生的价值到底在哪里?既然无法超脱,我便要重新选择!人的存在并不是一种状态而是行动,你的生活在变化,经历在变化,你自身也在变化。那么你的人生便是自由的、自主的,而且充满了诸多的可能性!正如萨特所认为的那样:人的一生是通过不断的选择来完成的,人不能象固定在最终位置上那样把自己固定在存在里面。人之所以存在,正是通过自由实现超存在。尼采说:“柔弱者爱一乡一土,强健者四海为家,完人断绝一切依恋”!我渴望自己的生活不流于俗套,渴望生活的丰富多彩,不断变化,有渴望才会有追求,有创造,否则我的思想我的心将会变得僵化而麻木不仁。我明白周围的人,父母、爱人、同事,没有人会理解我,也不会有人重视我的思考,我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改变这种虚无的存在。一次偶然的机缘,我在请假看病的途中认识了几位中医界的朋友,体验到他们行医治病的快乐与成就感,我便开始对中医理疗产生了兴趣,于是偷偷跟着一位中医师学习拔罐、刮痧和针灸,半年后基本掌握了中医理疗基本要领,并拿到了康复理疗师证。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爱人与我开了一家小店,我为之取名“正源堂”,乃正本清源之意,本着中医思维,以六君子疗法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我在店内张贴了针灸图、五行图和推拿功法歌诀,小小的理疗店让我布置的中医文化韵味十足,我的行医生涯又开始了。在这里,我们结识了各行各业的人士,很多人开始是患者,慢慢也成了朋友。爱人不仅治疗身疾,还治疗心病,甚至别人家的夫妻纠纷他都要劝解。每次看到患者疼痛减轻,精神愉悦,我们也感受到了治病救人的快乐,心中颇有成就之感。“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现在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不论是步入政坛“治国平天下”,还是踏入医界悬壶济世,实际上都可以为老百姓谋福利,达到拯救天下苍生的目的,只是途径不同而已。

       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一生孜孜不倦地追求爱情、艺术、政治、事业,几经悲剧仍奋力前行,在跌倒中吸取经验,最终领悟到了人生的价值,获得了上帝的拯救。我也如同浮士德一样,在选择中不断前行,失败、跌倒,跌倒又爬起,没有终点,没有止境,永远行走在路上,四处碰壁却不甘落寞,只为“自尊的生存”,只为“自我的证明”,即便不被人理解,即便成为心灵的永久漂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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