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月初三。
按照一般习俗,初三是不拜年的。但我们家不太讲究这些。记得小时候,每到年初三,爸妈就带着我去给爸爸的舅舅拜年。这位长辈,我自然叫舅公,是我奶奶同父异母的弟弟,比我奶奶小十几二十岁。他有一男两女,当时二三十岁,我叫他们表叔、表姑,比我爸爸小许多,又比我大许多,彼此间都隔着代沟,平时来往不多,共同语言不多,靠着上辈的血缘联系着。但每年春节,爸爸一定会去拜年,毕竟老人家是爸爸的亲舅舅,爸爸又是一位十分重亲情、乡情的人,对于年轻的表弟、表妹,也会给予帮助。
我在舅公家吃过一次饭。舅公退休前是一名厨师,所以他做的菜特别好吃,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弄的炸春卷。舅公大女儿也就是我大表姑结婚时,我还跟着父母参加她的婚礼,在沙面的胜利宾馆,这在当时是隆重、时尚的婚礼,新郎西装革履,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新时代的婚礼。关于舅公一家,这是我童年记忆中仅有的两次事情。
我长大后,就少跟着去拜年,后来自己结婚成家,几乎没有直接联系,这一拨亲戚,慢慢也淡忘了。再后来,也不记得是那年了,反正也是很久之前,听爸爸说,他舅母走了。期间,我见过舅公一两次,他已经是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又过了许多年,舅公走了,老人家还是很长寿的,走时也将近九十了。
在这时光流转中,爸爸成老年人,我成中年人,而我的那几个表叔表姑,就更是中年之上了。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十几年前我侄子的满月酒,喝了几杯酒,聊了几句话。
前几年,我爸爸离世。办理后事的时候,不知是谁提了,才想起这门亲戚。我拿出爸爸那本陈旧的通讯本,一页页地翻着残旧的纸张,在已经有些发黄的字里行间寻找着曾经的名字。
我拿起话筒,拨打陌生的号码,传来一个女声,我认得是大表姑的声音。我自报身份,告之消息。沉默了一瞬间,对方说了句“节哀顺变!”一阵尴尬的沉默,我说了声再见,轻轻放下了电话。
相比其他的亲朋好友,尤其是不少亲戚专程从故乡赶来参加爸爸的告别仪式,他们的反应似乎有些冷淡,可我不觉得是冷漠,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亲戚,最初是靠着人世间最亲的血缘关系开始的,但原来再浓的血缘还是会被不断流逝的时间之水冲淡,直至湮灭,变成陌生人。
人世的变幻皆如此,愿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