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痕·第一卷(10)

夜深之际,柔软的白色轻纱匆匆滑入窗内。而在它附近的另一扇窗中,却警觉地闪过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仔细观察了那窗一番后,方才关上了窗子。

白衣女子坐在床沿,心跳未定。烛光摇曳,头顶的髻不知何时早已散了,那一束黑色长发毫无束缚地与其他披散下来的青丝缠绕了在一起,像是尚未梳妆的少女般不加雕饰,更衬得她眉眼清纯,纤瘦温柔。

萧离均……这个名字似乎很是熟悉,然而却总是想不起。那晚他突然的出现,送她的花灯,还有他的白玉面具……

白衣女子伸出手在虚空中画了几下,仿佛在描摹他精致的下巴。

“那张白玉面具背后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呢……”

竟会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子心动至此,要是说出去她这掌门还怎么做?更何况,他对她又是那么疏离和淡漠……轻叹一口气,流景皱了皱眉,恹恹地侧躺下去。突然,她感觉有些奇怪,手摸了摸头顶,暗自惊呼:我的发簪!

怕是在刚才逃离的过程中遗落了……“不行,我得找回来。”流景猛地起身,半空捏了个诀便朝窗外掠了出去。


翌日清晨。

未找着发簪的流景将自己的头发松松拢了拢,一行人走下楼梯去结账,不想却在柜台碰见了萧离均。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看起来个个武功不凡,其中也有那两个与她见过的侍从。

“是他……”流景暗自惊讶,原来那个包了客栈的少爷是萧离均。让她更惊讶的是,一个粉衣女子正与他并肩而立,似是小鸟依人,又如鸳鸯伴侣。正是相思。

流景心下五味杂陈,竟是忘了上前结账,此时萧离均也发现了她,只是身边人太多,碍于流言,不由得将袖中发簪藏得更深,浅笑朝她走了过去:“流景姑娘。”

“萧公子。”流景点头致意,带了淡淡的疏离。人后冷若冰霜,慵懒淡漠,人前竟是如此温柔热情,好一个表里不一的萧公子。忽然,她心里一凉:莫非……莫非那日送她花灯的温情也是因为身边有随从吗?

萧离均感觉到了她的淡漠,只温文尔雅地笑道:“以后叫我离均便可。”

“怕是相思姑娘会介意……”流景意味深长地瞥一眼相思,相思当即莞尔一笑,温柔一礼:“相思怎会介意,既然离均如此喜欢景姑娘,那么相思想结交个朋友,以后可叫景姑娘阿景吗?”

流景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莫名其妙多了两个称呼,这相思不知是真礼貌还是假热情,也是急于攀上自己。她看似体弱,但是流景从她昨天上楼的柔软步伐便看出,这位相思姑娘若不是善舞,便是懂得一丝武功。举止得当,应是懂得分寸的地位不低之人,更何况她的主子包下了整个客栈的时候,让流景入住一事却轮得到她来说话,更不用说她在她主子面前的身份不可小觑。

既然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先持保留态度为好。

沉默一秒,心中已掠过百般思绪。流景若无其事地回以端庄的微笑,对相思的请求只说了两个字:“当然。”


离均替她结完账,离开之时问了流景一句:“景姑娘既然与离均如此有缘,可否告知景姑娘此行是要去哪里?”

流景淡淡道:“南方。”

离均心里一紧,却又表现得若无其事:“如此,正巧,离均也是要去南方。”

“你也去?”流景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他。离均微微一笑,道:“景姑娘何必如此防备,离均不过是去求药。”

“求药?”流景一怔,“你家中可是有人重病?”

“不错。”离均眼里一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叹了口气,似是不想再说下去。

“真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之处。”流景看着他眉间打不开的结,“不过,你对我到底说过几句真心话,我也不敢肯定。”

离均一愣,不过很快便微笑道:“不知离均做错了什么,竟让景姑娘有这种错觉。”

“昨晚如冰,今晨似火……不知公子您可否受得了这样的温度。”流景说完也是一愣,她从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今日怎么如此话多?大概真是在长青峰上寂寞了太久,憋坏了吧。

“何出此言。离均何必欺骗景姑娘?能够认识景姑娘,结交一个朋友,日后还可以互相帮衬。”离均大方道,只是在那半扇白玉面具后,眼眸里浮现了一缕失落。

流景听得他这样说,心中也很失落,正想告别,只见此时前面众人都已准备好了马匹,放好了行李,黑衣侍从正招呼着萧离均:“公子,该走了!”

萧离均转头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侧过头来附耳在流景旁轻声道:“景姑娘,作为朋友,告别之时握个手吧。”

流景霎时愣了愣,正要顶回去,下一秒,一只温热而苍白的手便握住了她的。继而她感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放在了手心里。只是还未等她细看,离均很快便转过头去大步走向自己的马匹。

流景手掌一握,顿时感觉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感动之际,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而站在流景身后的姑轸,却狠狠瞪了那个“调戏”掌门的男子一眼。萧离均只不在意地朝他们拱了拱手,回头便上马离开了。

只是他并未注意到,与他并肩的相思,眼神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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