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发店,两位大妈聊起之前的赣州城:
“那时的赣州可好了,到处都是洼田、池塘、树木,以前的国光超市就是一块大田地,青年路一排排的树林,像现在的红旗大道。”
她们不理发,是店主的老朋友,也是老顾客,一头的乌发像是染过。
“你看我都老了哦,活得一天不如一天,你孙女子什么时候开学,我孙子今年九月份读小学一年级。”
“现在政策改了,二月份与九月份出生的得推迟半年才能入学。”
“你孙女子今年多大?”
“五岁半,要等到明年秋季才能读小学,那时六岁半了。”
“我孙子今年五岁,明年秋季他正好满六周岁。”
“那你孙子能提前半年入学了。”
“是啊。”……
“哎,你哪年出生的?”
“55年的,63岁了。”
“哦,我是52年的,66岁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睁眼一闭眼我住在这里的二十多年一晃而去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
“在我儿子那里,你呢?”
“我一个人住着,儿女都在外地工作。”
“哪儿呢?”
“深圳。”
……
昆悠坐在距离她们两格的位置于一旁,沉默不语。他知道,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把之前到如今的故事说完,时常夹杂着一丝笑容。
来这家理发店的除了大妈大姨们,还有些当了官的,例如我斜向前正在被理发的这位是一附医院的副院长,前面这位也是一附院的职工,像是保镖,恭敬地为他护航。
完后,他掏出一张银白色纸币,老板娘见过后,说:
“涨价了,店租更贵了,涨了两元钱。”
“哦,好,好。我多走两步路,还要多给两块钱,这不等于我在为自己的路费垫两元吗?”他半开玩笑道。
还没轮到昆悠剃头,他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等待与他的毛发成正相关,与他的身份职位成负相关。
他仍等待着,可顾客一个接一个来,以老人为甚,他们嘴里嘀咕着:“还是你这家店好啊 熟悉。”
终于轮到他理发了,短头发,剃胡子刮鬓毛。
付过十二元之后,他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九曲巷里,去了清水塘看看,仍有几户人家住在其旁,不屈服于现实。
水十分清澈,波光粼粼,一层一层的涟漪叠在一起。
这里更像是一座湖,而不是塘,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人去楼空后,这里显得愈发地寂静迷人,而正因为有了土地的承托,这里变为了一座塘。
几位农民工模样的黝黑男子私闯他人家室,主人已离开这里,在别处生活,在这里曾拥有ta有着的一切,被他人破坏窃取挖空,毁了自己的一切。
昆悠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在这里待了约一个时辰才离开,静观这儿疯长的野草野花,因无人打理,发狂似地长着,在呼唤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回来。
电线杆上停留着一只麻雀,他在附近转悠,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空荡荡的“清水塘幼儿园”里有一只小猫咪在睡午觉,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毛发与灰尘,悠然向他走来。
他微笑地站在一处看着它,是不是,它的小脑袋里,装有生活在这里 人们生活的全部?
它抬起头,瞪着眼睛,犹如孩童般,望着昆悠,凝视了有好一会儿,低着头,从它身旁路过,向清水塘走去……
2018.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