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三十年前那个孩子,是在怎样的懵懂下看着眼前的世界。看着偶然的命运把她丢弃在和家乡不同的天地里。说着和家乡不同的话语。从此家乡莫名地成为一种经历的回忆。
这里的人要上班,那在家乡不可思议。家乡的人一年四季都在田里,在阳光下。这里没有土地,仅有的土地,在她上学的路上,也有田洼,菜蔬,她追捕过蝴蝶,在池塘边看着紫色浮萍,周围很臭,池塘边养着猪,后来猪声没有,池塘没有,一方方的田洼,仅有的土地,变成了马路商铺。存在记忆里。和家乡也是一样。
人们在树荫下看向田野马路,风卷着草的芳香四面吹来。田里的花生拔光了。裸露着土。红薯地被孩子们践踏。芳草被阳光晒得毫无神气。秋天的阳光还是很晒。但比夏季温和了些。
这样的季节我也想到记忆里在城里一个阁楼上。我还是个孩子。我睁开眼睛,一片耀眼的阳光。我看到眼前五颜六色的发夹,橡皮筋,小小的,新买的,糖果色的。被阳光照着。我眼前还有一张少女的脸。她看着我笑着。对我说了什么。
无比温煦的阳光。无比温煦的脸。
少女的脸是城里孩子的脸。白净。可是模糊了。阁楼另一边我听到外婆的声音和人说着什么。
接着我站在楼下,我还清楚地记得是北边的那条街道。后来我回去去找。那些房子面面相似。我知道它在那里。可是说不出是哪间。我看到大街上是一大片自行车。孩子们都跑到街上去。自行车朝我蜂拥而来。我看到一张少年的脸,迎风笑着。又有阳光照在少年脸上。
那是我和家乡小城最亲密的回忆。
家乡的小城。不容忽视它。
所有的村庄都不一样,所有的村庄又将变得一样。只有小城拥挤不变。不变也是变。那些城里的楼房我们向往。那些拥挤终将携裹着我走近它,穿过秋日的阳光,在人潮里我又能看到它。
还有那个阳光下的少年。
我看着他走在阳光下,高高的背影。穿着白衣飘逸。走在家门旁边那条弯曲的红泥小路上。两边的坟墓。童年时我们经常在那里玩耍。少年走的每一步我都看着。我也看到他在房间的柜子下拿着粉笔写下“彩色电视机”。那时我常常站在那个窗口看电视。他的外婆,看到我们孩子站在那个窗口总会叫我们进去坐在凳子上看。
后来我没有见过他。后来又有一次见到他。在树下的秋千上。我看到他坐在那里,看着前面的田野马路。我跑开了。转一圈我再去看。秋千空空荡荡。下完雨。地上落了一地的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