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名士陈忠实
实话说,我没去过现实中的白鹿原。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西安,那是名士的故乡。我数次流连在陕西作协门前,可惜几小时见不到人影,冒昧问了看守大爷,他只露出嘲笑的面容。后来问了朋友此笑的含义,朋友说也许大爷是笑你太年轻,大爷自己可能都见不了几面,何况你。确实他根本不会在这,他应该在老家,那个神秘的白鹿原。
想像那个动荡变幻的时代,王旗变换,新人旧人,好像是西方两千年的一个浓缩。当朱先生还在宣扬“乡约",鹿子霖已经当上另一个”乡约",所谓的民国乡长;而白嘉轩以乡约约束全族时,黑娃在闹土地革命了。这种魔幻现实,应该是最接近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精神的。同样的家族史,同样地历经数代人,当真实现小说作为民族秘史的作用。
小说人物鲜明带着作者思考的结晶,有映射,有感叹。我特别感觉白嘉轩就是作者寄托的自身形象,老士儒,那份厚实,带着泥土味的真实。可能迂腐,但有着内心认同的理念。忠实先生留世的照片中,抽粗烟卷的画面最著世,殊不知那是非常冲的土烟卷。这是个农民的享受,不因地位名气而改变,原始而根本。我为何喜爱那些陕西作家,就是那种泥土味,带有农村生活的油烟味,还有那种把文字当作劳作的精神。他们并没有抬高写作的价值,写作和耕种一样,需要埋头数年,默默耕作。就以忠实先生为例,《白鹿原》是他苦思十载,删写半年写就的。
大多数人包括我最初被小说吸引,是它那些大胆的性描写,以致于我是一路酣畅淋漓的读完的,有面目发热,但更惊异于那曲折蜿蜒的情节。每个人都经历了所经历的性格缺陷带来的种种挑战,最典型的是黑娃,那传奇的一生,克服了性格的这面,而又转入了另一面。娶田小娥带来的众叛亲离,而后又闹土地革命,一直反抗在第一线,颇似《红高粱》中的余占鳌。但又不单是这后来放弃土匪,重新从朱先生求学,变成有传统精神的士绅。这种种改变是时代的召唤,也是人物的魅力所在。他给了现在农村小伙蜕变的方式,反抗世界与丰富内心。像黑娃这种长工娃,像极了现在我的农二代朋友。有的在拼出一片天,有的则在心间修起了堤坝,看书读诗,还有的在创作诗。
都知道吸引当年那个年少躁动的心贯穿全篇的人物吗,我的是田小娥。风情万种,莫名地成为男人失败的红颜祸水,美并没有错,而男权社会使之成为牺牲。那些对黑娃爱的调教,情话,很令人爱,可惜生不逢时。她并不是传统戏剧的蛇蝎美女,而是随风飘摇的浮柳,追求黑娃的爱,自由独立,然而时代不给她自由,反而给她枷锁。为生活所迫,成为出卖肉体的女人。但一旦有人真心待他,给她生活的希望,她又立即投入最温柔的情。她不容于那个时代,死确实应成为美艳的文学坟墓。
先生也是潇洒的,书中白灵那洒脱的性格亦如此。也许是很多小说描写那些新旧交替时代女性都喜欢用那样一个讨巧的人物,可先生把她的决绝毫无余遗的展现。爱得热烈,不爱转身分手,爱则为你千转百回。那与鹿兆鹏假戏真做的戏码,现在被用滥了,成了各种谍战剧惯用剧情,可书中描绘的就少了一份电视剧的矫情,真爱了就敞开心扉表达。
整本书着重描写的两个女性都很精彩,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审美,但是真实女性的表现。都依旧有羁绊,但又很洒脱,可能有作者的一些寄托。先生当年为写稿,毅然拒绝参加自己升任作协主席的会议,不计较什么,又很尊重内心的虔诚。有些作家一辈子就为一本书活着,陈忠实无疑是此类作家,但就一本成名作的他又何尝不是幸事。因为这样,我们怀念陈忠实,就是怀念那个白鹿原上的陈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