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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眠的时候,觅食是一场一个人的狂欢。
黑夜的星子藏匿于天空,俯视着落地窗前刀枪不入的巨大怪物,而含情脉脉的月亮瑟缩在睡着的人梦里。
在这时候,万物都不相干。
唯有肚子里的灼烧感真实而痛苦。
那是无所凭依的饥饿。
穿梭于耷拉着眉眼的一排排路灯下,毫无目的在整个城市最寂静的时候晃荡。
偶然遇到一盏暧昧的黄灯,悬在手艺人面前,蒸腾的人气扑面而来。
一把铲子,翻搅着裹酱的面条和鸡蛋,细碎的蛋黄沾粘在面条表面。而在烫热的铁板上刮炒反复的辣椒和醋,在烟火里熏出了一种呛人的食欲。
随意的几张桌子摆着啤酒,坐着已然吃饱喝足的人,晕乎乎地交谈着。
揣着一张钞票,忍着无数已到喉头的焦燥,灌下一杯复一杯不能醉酒的酸梅汁,直到牙涩舌干。
忽然一大盆炒面端在你面前,满眼的金黄和零星的嫩绿,微软的面上焦味的鸡蛋白铺满了一面,胡椒和辣酱毫无用武之地,单是色和味的角逐,让你苦苦等待,饥肠辘辘的胃有了大快朵颐的底气。
当吃饱喝足以后,白雾升腾在你的面前,如同喝醉的人望着茫茫然的归路,但下步已经有了根脚。
你因此起身付账,回到自己四四方方的格子间里,摩挲着杯子,以为眼睛和手已经成为同一种工具。
深呼一口气,饮完最后一杯咖啡的时候,眩晕的脑袋终于放空。
无人在空旷中凝视着渺小的你,城市的洪流裹挟着旁若无人的热闹即将再次来临。
于是那饥饿一如既往地,重复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