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玦不是反派。
但是她的竞争对手不这样认为。她的死对头,也就是同姓姐妹王芙,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认为她夺去了她王芙的所有,所以王芙把她视为宿世仇敌,只不过现在,王玦终于是太后了,芙一直高昂的头颅也不得不低下,只是她的贼心不死,王玦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大概两人也是能做姐妹的。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午后,王芙的父亲带回来一个青衣姑娘,姑娘低眉顺眼地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来,连脚步声都没有,轻的像只小猫。
王芙高兴地以为父亲给自己买了一个丫鬟,真是及时,她的丫鬟红红居然私奔了,她正确一个使唤的呢。
“你抬起头来,太老实的我可不要。”王芙向姑娘命令道。
姑娘听话地微微抬头,敛眉低目,一副温顺的样子,只能看到那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
真是愚笨过头了,她可是要看清相貌才好要不要的,丑的她可不要。
“这么胆小不敢看人,怎么能伺候好我啊?”王芙向父亲抱怨道。
姑娘闻言缓缓抬头,等王芙与她那双眸子对视上时,心神都凝滞了半拍。
她可真美。
王芙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王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了,可面前这女子,水灵逼人,通透清新的那股气质,可是这繁华上阳养不出来的,这是大自然的偏爱,集天地灵气精华于一身才能铸就的美人。
美人眼波流转,柔柔地叫了一声:“小姐。”
那声音如清脆啼唱的晨鸟,声声撩拨着人的心弦。
王芙突然有点自惭形愧,哪怕这女子身上青衣结满补丁,但论做女人,她无法不承认她是美的,能让天下女子羞惭,能让天下男子辗转求索。
王父打断她:“芙儿,这是你远房姐姐,叫玦儿,这次替你入宫参选七王子妃,你先谢过人家。”
七王子重絮,嫡长不占,母妃也不受宠,所有王子王姬中最不显眼的那个,一般王都大族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屑与之交好。
这个七王子实在是没有任何亮点优势,与王位无缘,连封地可能都讨不到块儿好的。所以他的选妃不受贵族小姐待见显而易见。
可王父一直是朝中大好人,皇帝将七王子的选妃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办,没有一个有身份的女子参加,面上终究不好看,也是自己这个住持大臣的失责,可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是惦记着东宫之主的,怎么可能将就七王子。
思来想去,王父准备从家族里面找出个相貌绝佳的,过继到自己名下,送给七王子做妃,名分上也过得去了。
王芙正为这个事情烦恼,听说有人解救自己,忙不迭心生欢喜,将人拉近了左右瞧瞧,这么好的身段和相貌,肯定能选上,于是越看越欢喜,好像自己真多了一个姐妹。
可风水轮流转,谁知道天上哪块云朵会下雨。
宫中爆发六子夺嫡之乱,七王子胆小,躲得远远的,等暴变平息了才回王都,回来一看,先帝的儿子只剩自己一个了,理所当然继承了王位,王玦也随之成为了王后。
这时候的王芙,还有一颗火热向往权利的心,王父私下也合计,这个帝王敦厚好说话,有了一个患难与共的王家女子做了王后,再上进一个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王父撺掇了澹台家的人去请旨意,父女俩在家暗自合计:这过继来的女子终究靠不住,若想王家百年望族继续兴旺下去,需得是王芙亲自做王后。想来一乡野丫头王玦能做天子妃子,应该能知足了。她一直感念王家恩德,想必能大方把王后位子让出来。
王父盘算道:“玦儿是个知进退的,我们进宫见一面说些好话,为顾大局她也能心甘情愿地让出王后之位。届时芙儿,你也不要眼中容不得人,好好待她,毕竟我们还是一家人。”
王芙哼了一声,不满道:“她就是运气好,没文化又粗鄙的乡野丫头,要不是因为爹爹,她连村子都走不出。这位子她坐不住,她是有点小聪明的,她能明白我们是为了她好。”
“为父想,玦儿也是这么想的,她性子太过柔顺,怎么镇得住后宫,还得是王都的大族女儿才能有正宫娘娘的气派。”
王父捻着胡须,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凤冠霞帔,大婚喜庆的现场。“想我王家,出了三个王后,芙儿,你注定是这第四个。”
王芙听到父亲的肯定,不无得意,她也仿佛看到自己册封的大好日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激动到:“这国君以前见过一面,最好拿捏了,爹爹你放心,我不仅能镇得住后宫,这国君,我也能镇住,一定能做你的左膀右臂。”
“不可不可,终究是皇上了,不可如寻常人家夫妻。”王父连连摆手,叹气道:“皇上贵为天子,你只能顺着,打了骂了忍忍就过去了,要了富贵后位,可不能再贪心要自由了。”
王芙瘪了一下嘴,不以为然道:“听到啦,能做王后有点牺牲算什么,这点女儿还是明白的。”
王家父女俩这边兴奋激动讨论着进宫的适宜,王宫内,澹台月无奈地跪在这个“老实”的君主面前,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君主终于抬头,撇了一眼脚前的大臣。
“他王家要送女儿进宫就送?当这后宫是他家后院啊。”年轻的君主气急败坏道:“澹台叔叔,换王后这么荒谬的要求,你还真替他家说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什么把柄被他拿住了?”
澹台月心虚地看了一眼君主,低下头小声道:“反正都是王家女儿,谁做王后不是一样。”
这话听得君主暴跳如雷,还一样,这是非不分的家伙被忽悠的脑子不清楚了吧。
“一样?在我寂寂无名陪我吃苦受累的是我玦儿,替我受牢狱之灾的也是玦儿,反倒是他家,嫌弃我配不上她太保女儿身份,找了玦儿来顶替,现在我做君主了,他家想摘现成的,要做王后?做梦去吧差不多。”
澹台月小把柄被人家握住,不得不尽心办事,底气不足嗡嗡说道:“玦王后说不定没意见呢。”
“滚!”年轻君主吼得脸上青筋凸显,他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些世家大族,总认为寡人好掌控是吧。政务插手就算了,连寡人的婚事他们都想干涉?玦儿生性善良就想随意拿捏?想都别想。”
“王家出了三个王后,他们王家就认为王后理所当然出自他家?寡人今天就断了他家的念头。阿禄!”
门口一宦寺忙不迭小跑进来:“国君!”
重絮一挥手,决绝说道:“拟旨,自寡人起,我大昱再不从王家选妃选后,若有违背,永世废黜王籍!”
澹台月惊得从地上爬起,“君上,您不怕?”
“哼,有本事就来和寡人撕破脸皮。”
重絮接过宦寺战战兢兢递过来的帛布,用力掷到澹台月胸口,冷冷道:“从寡人开始,再不做受世家大族干涉的傀儡君王,澹台,他们不是还等着你拿圣旨回去么,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