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应该如何面对他所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索性介入那空间,设法以积极的态度去参与,欣赏,喜悦,化眼前拥有的可否是非为至广至大,将一切细致和粗糙分解为可取的生之因素,并且从那现实里抽取正面可爱的成份,勇敢地利用早知不能改变的环境,沉潜而冷静地超越它.....。—— 抄自:杨牧《一首诗的完成 · 生存环境》
01
当我再次重读“生存环境”这一篇章的时候,忆起了萧红和她的“黄金时代”。她在1936年旅日期间,写给友人的信件中有这么一段话:
"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多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别人的黄金时代是舒展着翅膀过的,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
因为被拍成了电影,萧红颠沛流离的一生早已为大家所熟悉。要说生存环境,她短暂的生命几乎从没有离开过苦境。但是她所创造出来的文学天空却灿烂动人,穿越一甲子来到我们眼前,依然闪耀着新鲜色彩。
太多伟大的诗人和艺术家,都在艰苦的环境中完成创作,真正“沉潜而冷静地超越”眼前的可否是非,仿佛他们的作品还是靠这环境造就的。我不得不相信,只要生活中还有拿起笔写下几句话的余地,再坏的环境都不能妨碍文学的发生与完成。
02
旅日期间是萧红人生难得的黄金时光,但她却说自己在笼子里。人生充满失落与彷徨,就算一时身处舒适环境,也难以全然忘却曾经遭受的伤,因而对明日怀抱担忧。这是许多人都曾经或正在经历的体会,“现世安稳”所描述的不过是对未来的消极,而“岁月静好”却是大多数人遥不可及的境界。
我们总是羡慕别人舒展着翅膀,殊不知也许那人也正愁困于囚笼。也许只有真正看破的高人,还有从未开窍的愚人,才能在囚笼中依然心平气和,四肢舒展。他们是哲学与宗教的境界,不属于文学。
优秀的诗人或创作者即使生活在宁静美好的岁月,也从不停止对日常光景,人情冷暖,还有内在情感的体察。他的心总是充满焦虑,动荡不安。在不安中,感官得以保持敏锐,心思愈加活跃,于是周遭再平凡不过的细枝末节,微小动静,皆能触发他深刻的灵感。这灵感来自于过往的记忆,还有未来遥远的猜想,而前后跨越的幅度,正是一首诗的完成,文学的疆域。
03
对生命和创作活力真正有威胁的环境,反而是过于轻松的状态。安逸会让心灵松弛,降低感同身受的能力,长时期处于安逸,更可能消融对生之渴望与追求,让生活流于肤浅的附和,而艺术与诗早已不在。
人天生好逸恶劳,无可厚非,但要有自知之明。跨出舒适圈,就是一种自知之明。方法很多,例如:一场艰苦的跋涉,一门重量级的学习,一道困难命题的思索,任何试图冲破能力局限的活动,都可以对抗天性的沉沦。挑战和磨练不但可以帮助我们打起精神,更是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柴薪。
创作者必须不断把自己逼进迷途,把路推到悬崖尽头,不停追问,求索。然后在此过程中打开一道又一道人性的闸门,用尽全力企及人世间存在与美的真貌。
【铅笔羊深读系列】在写作这条路上,如果你不相信捷径,而宁愿走进密林深处一探究竟,欢迎与我一起深读这本《一首诗的完成》,循着诗人的指引,逐步理解文学创作背后复杂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