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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一场红尘恋，一份千年缘，几缕隔岸相思，演绎了多少楼台旧梦？在水一方，愿着一身荷香，乘一叶兰舟，划过秦时明月，穿过唐风宋韵，寻你在烟波浩渺的西子湖畔!
01
那年我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
娘爱抚着我，一脸欣慰:“我女儿真美！”
我不置可否。
她拿出一张画像，画中人是我。凡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每人都有。
但见那画中少女，肌肤似雪，弯弯的柳眉下面，一双凤眼秋波流转。鼻子纤巧微翘，樱桃小嘴，娇艳欲滴，总似噙着笑。
一头浓密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粉色长裙飘散开，举手投足 ，如风拂杨柳，自有一种风流。
那人是我吗？我也觉不可思议。家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平日里，可照不出这俊俏模样。
听娘说，我出生时，村中的莲花，一夜间，如约好似的，全部绽放，香飘十里。因此，得名莲香。
02
渐渐地，我的美，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各色媒婆，穿梭不停，踏破了我家门槛。
一些下流痞子，像一群抢骨头的狗，终日徘徊在我家四周。
爹说:“女大不中留，嫁了吧！”
娘帮我日夜绣着嫁衣，弟弟妹妹们低声盘算着，结婚之日，能讨多少喜钱。家里人喜气洋洋，除了忐忑不安的我。
大红喜帕盖头，唢呐吹吹打打，把我送上了花轿。
03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一室缱绻。
待红烛燃尽，我成了人妻。
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浓眉大眼，虽粗鲁，却不难看。
爹说，他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婆婆的管束，没有妯娌间的纷争，我女儿少了许多烦恼。
最主要，那人勤劳肯干，家里颇有良田。
我心中腹诽: 爹爹呀，主要是他能担能抗，您身子骨不好，这回有帮手了。
04
男人只会干活，疼爱的话说不出口。
因为他勤劳能干，我不用插秧耕田，经受风吹日晒之苦。
这事儿，让很多女人红了眼。
“大壮媳妇见天的在家待着，不是有毛病吧？”
“瞧她那狐媚样儿，男人能养得住才怪!”
“听说，媳妇娘家爹身体不好，这是找女婿吗，找个免费长工罢。”
……
一群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故意把这些混账话送到我的耳畔。
河水哗啦啦地响，似乎也在随声附和着，取笑着我。
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女人们开始嘻笑打闹。
喧嚣声，刺耳难听，却传得好远……
05
傍晚，早出的鸟儿，急着归巢，晚归的男人，步履匆忙。
男人心疼我。每日劳作之后，或逮只山鸡，或套只野兔，或摸条大鱼，改善我的生活。
我努力把它们变成美味。
炒菜声，清脆悦耳，浓香飘向四邻，宣告着，我不是女人口中的废人。
好吃的，先夹入我的碗。
男人的憨笑里，藏着一丝淡淡的暖。
我望向男人，他慌乱地低下头，佯装吃饭，发红的耳根，把心事透露。
……
夜晚，是诉说心事的时候。
我期期艾艾，倾诉着心中的郁闷。
男人搂紧我，轻抚我的头，低语道:“莫怕，有我。”
06
三天后，男人让我张罗几桌饭菜。
野鸡炖土豆，酸菜炖猪肉，外加红烧茄子，清炒芸豆……
望着墙角的几只野鸡，案板上半个野猪，男人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没去上工，待在家里，给我打下手。
夜晚，家里变得热闹，半村人都来享受美味。
男人殷勤倒酒，笑容满面，侃侃而谈。原来，他的木讷只是对我。
酒过三巡，男人环顾众人，朗声说道:
“我大壮，今天宴请各位父老乡亲，只想让大家认识一下我的女人。”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我。我瞬间脸红。
男人们，眼睛瞪圆，如见天人，发出一阵低呼。女人们，绷着脸，斜睨着自家男人，愤恨不已。
大壮剑眉斜挑，话锋一转:“我的女人，我来疼。从今后，莲香就是你们的姐妹，不可慢待。谁若惹我女人不开心，就是跟我大壮过不去!”
说罢，一把飞刀，没入对面的梧桐树，只剩刀柄留在外面。
扑啦啦，这一刀，惊飞了一群整日聒噪的鸟。
男人们，狠狠地瞪一眼身边的女人:“听见没有，要把大壮媳妇，当成自己的亲妹子，不可怠慢!”
女人们，脸色惨白，面面相觑，略有不甘。再看看飞刀，只好陪着笑，诺诺答应。
大壮看向我，眼里燃起一簇火苗，燎着了我的心。
新月弯弯，夜色撩人，两颗心渐渐靠拢，一夜好梦。
07
长白山上终年积雪，人迹罕至。
我是在此修行了千年的狐。
每日清晨，伴着第一缕阳光，我盘腿打坐，吸取日月精华，功力渐进。
我常年修行在南山，一只斑斓猛虎在北山。能居住在此的，都是修行的灵物。
我们彼此了解，又互不干涉，倒也相安无事。
一日，虎哥追踪野物，误入我的地盘。
他打过招呼，抗起猎物就走。
我忽觉有些孤单，遂假意为难:“虎哥来到我的地盘，捉取猎物，不留下点作为礼物，有失礼仪吧？”
虎哥一愣，随即回答:“甚是。”
于是，丢下一大块肉，匆匆离去。
真是一只呆头呆脑的老虎，我腹诽。
08
安逸的日子，并不久远。
灵狐也有天敌。
那是一只修炼千年的巨蟒。
经过一番激烈争斗，我重伤而归。
蹒跚而行，我倒在雪地里。
鲜红的血，配着皑皑白雪，美丽妖娆。
真的好痛。昏昏沉沉中，我以为又走完一生。
谁知，一只温暖的大手，为我清洗着伤口，小心地敷药。
是虎哥。
那双虎眼，溢满温柔，原来他不是无情。
……
岁月静好，我在虎哥的洞府慢慢养伤。
当日日相伴，已变成习惯。爱，悄然而至。
“我，灵狐，今生不负虎哥。”我双目含情。
虎哥语气坚定:“我亦然。”
两颗心，在寂寞的夜里，相依相伴，从此，不分南山和北山。
09
命运，就是个难以琢磨的魔鬼。
它稍不顺心，天下，生灵涂炭。
蟒蛇，不想让我安心度日，幸福被生生斩断。
“灵狐，枉我对你痴情半生，你却负了我。我怎能让你如愿？”蟒蛇对我的爱，早已化作仇恨。
我无语，你这样恶毒狂躁还想修仙？
我和虎哥拼尽全力，还是大败而归。
虎哥为我挡下致命一击，奄奄一息。
蟒蛇大笑而去。
“虎哥——”我悲痛欲绝。
“狐妹妹，不要伤心，来生有缘，我们总能相遇。”虎哥温柔的安慰，渐渐虚幻。
我心，如刀绞。我恨，似海深。
10
奉上千年内丹，山顶的老妖，答应替我复仇。
老妖没有食言，一场恶战，惊天动地。
看见蟒蛇魂飞魄散，我仰天长叹:“虎哥，你安息吧！我来也!”
跃下高高的悬崖，我寻找另一个来生。
老妖许诺，三生三世，我还会遇到心爱的虎哥。
耳边响起一首山歌:
情悠悠
恨悠悠
一江春水向东流
心爱的人儿
在何方等候
奴家采茶
奴家绣花
官人啊
迟迟不归
红罗帐内冷意浓
谁人为我暖今宵
……
11
夜已深。
前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虎哥的脸与大壮哥的重叠起来。
终于在这一世，圆了自己的梦。
虎哥，你知道吗，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思绪辗转，又飘向前一世。
那年，我跳下悬崖，投胎到一大户人家。
小姐的身子，灵狐的心。
我不甘心，继续寻找前世的情人。
父亲为我寻到合适人家，催我早嫁。
父命难为，我上了花轿。
顺着缝隙，偷偷打量那个，被称作夫婿的男人。
一个年约五十的肥胖男人，身穿喜服，眯着眼，一脸淫相。
他不是虎哥。
小妾生的女儿，只是父亲牟取利益的贡品。
我恨我的孝心。
最终，我悬梁自尽……
之后，这一世，我遇到大壮哥。
12
清晨，梧桐树上飞来一群喜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我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虎眼，深情款款。
其实，大壮哥也挺好看。
“莲香妹，你醒了？快起来吃饭吧。”
大壮哥，少了一些木讷，多了一丝温柔。
我下床，太阳已经老高。
“昨晚，让你累着了。今早，我煮了鸡蛋，熬了鸡汤。”大壮微黑的脸有些发红。
我也羞了。昨夜，第一次主动。
“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
说完，大壮放下碗筷，逃也似的离开。
……
12
山林茂密，郁郁葱葱，云雾缭绕其间，宛如仙境。
山青青，水潺潺，我走走停停，辗转留连。
嫁过来，第一次远游，脚有些不适。
大壮哥，义无反顾，背起了我。
山路崎岖不平，我的心，亦跳个不停。
耳鬓厮磨，大壮哥又一次脸红。
终于，到了山巅，我们坐下来休息。
大壮哥找到一块巨石，贴心地铺了一块手帕。
“这是我常来练功的地方。”大壮指着一片开阔地带说。
他鼻翼渗出几滴汗，我贴心地帮他擦干。
“莲香妹妹，你相信缘分吗？”大壮望向远方，眼里全是迷离。
“相信。”我向他靠近了些。
“从前，我总做一个梦。梦中总有人在叫我，可是我看不清。终于有一天，我看清了，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我有一丝嫉妒，使劲拧了拧他的胳膊。
他浅笑，浑然不觉。
他凝视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后来，我娶了你。打开盖头的时候，我呆了。梦中人，有一张，跟你一样的脸。”
大壮哥忽然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也呆了，忽儿，又笑了:“大壮哥，这不是梦。梦中人，就是我。我们终于相见了。”
大壮忽然起身，打横抱起我，仰天大笑。
我搂紧他的脖子，缩在他的怀里，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我轻抚他的脸。他低下头，凝视着我，饱含深情。
印下轻轻一吻，他喃喃低语:“此生有你相伴，真好！”
……
（完）
【生僻词】: 缱绻（qiǎn quǎ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