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的最后一天,我把2003版《恋爱的犀牛》翻出来看了。
世纪大钟正在建造,这座大钟是物质的代表,是进步的代表,是荣誉的代表,是现代技术的集大成者。人们对大钟寄予了许多美好的愿望,可是当有人提出要在时钟上刻上恋人的名字来纪念爱情的时候,却遭到了众人的耻笑。《恋爱的犀牛》一开场便是一首《爱情不堪一击》,明摆着告诉人们,这个时代里什么都有,唯独缺席了爱情;这个时代什么都过剩,除了爱情。
不起眼的犀牛饲养员马路爱上了漂亮的女邻居明明,这是两个看上去截然不同的人:马路沉闷,没什么朋友,把自己饲养的犀牛图拉当做知己,他也不擅长社交,会为了别人的评论而改变自己;明明强势,大胆奔放,精灵古怪,只要认准了目标就绝不回头,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这两人是不同的,但又是同一的——他们拿出一切却爱上了错误的人,在爱而不得的泥潭里苦苦争扎。
明明爱上了一个叫做陈飞的人,可是陈飞却不爱她。只要陈飞不赶她走,明明愿意承受一切折磨。这时的马路是“旁观者清”,他劝明明放弃,明明却大喊我做不到,马路说明明是“神经病、自虐狂”,而这两个评价也最终落到了自己身上。
马路爱上了明明,也许是就是在那个视力最差的黄昏,马路对明明一见钟情了,但是马路不会追女孩子,不会聊天,更不晓得自己爱上了一个虚无的幻想。马路到动物园照顾犀牛图拉,说着说着却谈起了明明的情况,他关注着明明的一颦一笑,可他和明明的第一次互动,却是有些自顾自地讲述动物知识,面对明明大胆直白的问话,他显得不知所措。为了追求明明,马路甚至为了改变自己去报了一个恋爱训练班,这是一个需要爱的人聚集的地方,可是在这群人中间,马路依然是格格不入的。
马路为明明付出了许多,马路为了明明一直在改变自己,做了许多令人发笑的荒唐事。他一直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说想着要给明明幸福,这话令人感动吗?感动。这话令人信服吗?不信服。在剧中,马路有一大段台词:“如果是中世纪,我可以去做一个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一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沙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做明明;如果我是诗人,所有的声音都只为你歌唱;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恶就是我最高的法则;如果我是神父,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哨兵,你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会带着你临阵脱逃任由人们耻笑;如果我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们会乞求你来让我俯首贴耳,可我什么也不是”。对啊,马路什么也不是,他努力得再多,明明只要陈飞。为了爱,明明和马路都做了许多荒唐事,明明精心为陈飞准备了生日宴,可是陈飞没有来,她便强行把马路当做陈飞来发泄自己的爱而不得的痛苦,她的痛苦也彻底把马路推下深渊。马路自以为自己得到了明明,可是他没想到明明是一个吃了不认的主儿,巨大的反差让马路变得疯狂,当明明最终告诉马路,那一晚,他只是陈飞的替代品时,马路的反应却是——“你是说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至此,马路彻底变成了他口中的神经病和自虐狂。
明明给了马路一份礼物,这是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厚厚的礼物,马路拆了一层又一层,一边拆一边念叨着:“明明,你怎么能这样呢?”这难道不是两个人的真实写照吗?马路一层一层地剥开报纸,去接近明明的心,他越剥越快,越剥越焦虑,剥到最后只能是一场空,但是他的付出和投入已经让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明明也剥了报纸,结局是陈飞走了。
某种意义上,明明就是马路,马路就是明明。
明明爱着陈飞,陈飞不要她;马路爱着明明,明明不要他。这真的是爱情吗?马路情场失意,却中了五百万彩票,他觉得自己有钱了,就可以让明明过上幸福的生活了,这时却传来的明明要走的消息。疯狂的马路不顾一切地用爱情的名义绑架了明明。
马路和明明,他们都是奉爱情为圭臬的人,他们把爱情看做人生的唯一意义,他们是物欲时代的另类,是新世纪里的犀牛。明明是真的爱着陈飞,马路也是真的爱着明明,他们都爱上了得不到的人,他们爱得卑微,爱得疯狂,他们因为爱欲而宁愿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然后,物极必反。当爱成为尖刀成为利刃的时候,这还是爱吗?他们追逐的还是那个人吗?不,他们追求的不过是自己内心中不断堆砌起来的一个完美的形象。明明虽然嘴上说着要放弃,可实际上却还是决定追陈飞而去,如果马路没有绑架明明,如果明明追上了陈飞,那不过又是另一场《恋爱的犀牛》罢了。
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一对新人,他们在拍照的时候闹别扭,新娘的耳环缺了一只,两人僵持到新郎答应买一副三克拉的新耳环才愿意继续照相,旁观者说,这是他们在争夺婚后的话语权。纯粹爱情构筑的婚姻会比裹挟着金钱的婚姻更幸福吗?谁知道呢?每个人都被时代的大潮推攘着前进,小人物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人群推到了某条大道上。幸福是什么,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什么样的?这是每一个人都要思考的问题,也许,我们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在面包和爱情之间寻找一个动态平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