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
家乡恐怕是对于我这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最真实的写照。简单做一个自我介绍,我的家乡在陕西西安蓝田县,估计和大多数城市里的孩子不同的是,县城的年味确实要重一些,尤其是我们县城,只有两个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个就是勺勺客,一个就是蓝田玉。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我一直很抗拒在西安市内过年,尤其是在禁了烟花爆竹的那些年。虽然明白这是为了保护环境,但是真的感觉年味少了很多,炮仗恐是我对于年味第一的感觉。黑火药的味道,那是一串串鞭炮,大把大把的红色的纸屑,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片一片的散落在街边。一般人家都是一百来响的鞭炮,我家喜欢放七八百响甚至一千响,小时候的我既不敢点鞭炮,但又喜欢点鞭炮。因而每次点鞭炮时,只能拿上一柱长长的香,然后撕掉鞭炮前面好几响,留出一个长长的信子,才敢去点。眼瞅着那个信子燃了起来,便立刻扔下手里的香,撒丫子跑到院子里面,躲在厚实的木门后面,看着鞭炮响了起来,既刺激又兴奋。黄色火药加上硝石,那是摔炮的味道。不知道现在的小孩还知道什么是摔炮不?不一小份报纸,放上硝石和黄火药,压实包紧。然后拿在手里往地上狠狠一摔,那包东西就会炸开,惊得路人直跳脚。儿时我和我弟两个人就从县城主干道的东边,一直走到西边,手里一大袋摔炮,就这么在路沿边,一步一步的炸开了花,当然,也惊吓了不少路人。记得儿时的过年,街道全是硝烟的味道,那种感觉当真如同打仗一般,孩子们嬉戏游玩,大人们相互祝福,一切其乐融融。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说到儿时的年味,肯定少不了吃的。除了那些常见的鸡鸭鱼肉,最重要的其实是我们本地特色“蓝田九大碗” 分别是:炖白菜、炖虎皮豆腐、炖萝卜片、方块肉、甜饭、条子肉、芥末萝卜丝、红烧肉丁老豆腐、和丸子炖海带。其中方块肉和甜饭是我的最爱,方块肉肥而不腻,吃起来像是一块布丁,在嘴里嘟嘟冒油,甜甜的感觉一下子在进入你的口腔的时候,融化开来。如同在味蕾上裹一层蜂蜜,有着肉的鲜嫩和蜜的甜腻。甜饭更是特殊,普通的米饭莫名的有种糯米饭的甜软。加之饭的上面一定会放上红的绿的,不知是什么做成的染色的配料。白白的米饭看上去酸甜可口,每次我首先一勺一定是去挖最上面的彩色米饭,哦对了,有时候上面还会放一颗樱桃。这样的一口饭,直接吃进嘴里,别提有多少滋味,酸甜可口,仿佛不是米饭,是一口糖果。
除了这种在过年才能吃上的正餐,在街边最常见的就是糖葫芦,棉花糖和糖人了。糖葫芦自不必说,小时候只有山楂串起来的,后来渐渐多了很多品种,有了橘子,苹果,草莓还有我最爱吃的小西红柿。我个人喜欢的还是现做的棉花糖,卖货的大叔从桌下面的口袋里,舀出一勺黄褐色的粗糖,放进一个铁皮围成的圆盆中央,然后点火考糖,转动一旁的手柄,中间放糖的那个容器快速的转动起来,这个时候拿一根筷子中间一放,糖絮纷纷的围了上来,不一会一只筷子上,已经满满当当好大的一个棉花糖。犹记儿时看着这变戏法似的棉花糖,总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孩子都爱棉花糖,可以用舌头舔,可以用手撕开吃,最甜的自然是将它压实成一小块,放进嘴里那才是甜上心头。最好玩的莫过于糖人,在县城的街道上,每个街口都会有一个大转盘,小时候一块钱转一次,转到什么就做什么。最大的自然是龙和凤,但是可怜的是我这么多年就没转到过一次。有次气的不行,直接花五块买了一个龙,那是第一次看到做糖人的师傅在光滑的白板子上,用糖浆画出一个龙来。他作画的时候,旁边一堆看热闹的人,当一切弄好,上了两个签子,固定好后,交到我手里。我甚至都能看到周围小孩投来羡慕的目光,那一刻虚荣心达到了顶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不知道别人家,至少在我家过年肯定要喝的两样就是醪糟酒和白酒。醪糟酒是一种米酒,度数不高妇女儿童都能喝,简单酸甜,有时候还打个鸡蛋放进去,是吃年夜饭时候,相互敬酒时候女性主要喝的酒。白酒自不必说,是男人们觥筹交错的专利,我作为一个小孩子,起先只能喝喝醪糟,但可能天生嗜酒的原因,又或是想装成大人,我总是自己要酒喝,即便父亲大人不许,我也偷偷的喝了不少。白酒的刺激可不是玩笑,三杯过后,一股热流从你的胃里升腾而起,沿着肠道直冲你的脑门而去。你开始觉得暖呵呵的,开始有些眩晕,开始觉得眼前的盘子出现了重影,开始想睡觉。每次过年我都没少喝,即便那时候也不过十来岁,却需要给叔叔们敬酒倒酒,当然也没少喝醉。
母亲自然是不喜的,但是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毕竟家家如此,只是劝我喝点姜汁可乐暖暖身,别喝太多伤了胃。儿时的我自是不懂父母的操心,结果真有年喝的打了吊针,自此再也不敢喝白酒,乖乖的喝起了醪糟。时至今日,每次端起醪糟酒的时候,就仿佛过年了一般,仿佛又是一堆人围着桌子吃饭喝酒的日子。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儿时的年味一直都在,只是现在管制的严了。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不再期待一年才能买一次的新衣服,那个时候对儿时的我是天大的喜事。环境污染的严重,也看不见大量的烟花爆竹。小商小贩被管制起来,再也没有街边的套圈,糖人,玩具,炮仗,酒食,和耍猴。一切都变得很规范,很多东西也就只有在庙会看到,但是总也觉得不是那种感觉。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感觉变了,只是无限的怀念起小时候的年,那个时候只有我爸爸和妈妈。三个人一张案板,一堆饺子,一只火炉,一场春晚,一晚回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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