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找不着关于武三通的配图……其实关于他的描述也很少,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神雕侠侣》武三通出现的章节也不过三章,却莫名让我惦记了很久。
一部小说的开篇出现的人,要么是作为主线贯穿全文,就像段誉;要么就是个打酱油的开胃菜,就像武三通。
84年金庸作品再版的时候老爷子写新序,说“小说作者最大的企求,莫过于创造一些人物,使得他们在读者心中变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说起来,抛开彼时年幼的程英与陆无双,李莫愁明明比武三通先一步出场,先在我心里“有血有肉“起来的,却是武三通。
老爷子对他的形容是“满头乱发,胡须也是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须发油光乌黑,照说年纪不大,可是满脸皱纹深陷,却似七八十岁老翁,身穿蓝布直缀,颈中挂着个婴儿所用的锦缎围涎,围涎上绣着幅花猫扑蝶图,已然陈旧破烂。”
以他老人家偏爱漂亮姑娘和英俊小伙子的个性,这扮相活像个乞丐的武三通,自然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才对。
可他偏偏不是,南帝段皇爷鼎鼎大名,四位弟子渔樵耕读亦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武三通,就是渔樵耕读那个“耕”,更曾任大理国的御林军总管,是个不折不扣的侠客。
只是《神雕》的故事发生的时候,他呼风唤雨叱咤江湖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算岁数可能只年逾不惑,可看着却有七八十岁,倒真是少年子弟江湖老了。
只是,他的老去并非岁月所致,而是女人。
那姑娘叫何沅君,是他的义女。
说句玩笑话,我有时候觉着陆展元和何沅君这两口子也是挺倒霉的,谈个恋爱吧,姑娘的老爹不干,小伙子的前女友也不干。这事儿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好像也没什么,谁还没个女儿奴爸爸和甩不开的前男友了?可是他俩吧,老爹是心里觊觎女儿的老爹,前女友是武功奇高心狠手辣的魔头。
好好一场婚礼同时被两方搅局,好容易被和尚搭救一把换得十年平安,陆展元还好死不死病逝在了第七年,何沅君也烈性啊,情郎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随即拔剑自刎殉了他去。
他俩没了倒不算是最惨,虽说是苦命鸳鸯,可到底得了个团圆,可被留下那两个,就真的是执念了半生。
李莫愁出家,武三通发疯,想想,倒也不是不可怜。
尤其是,他疯疯魔魔都不知今夕何夕了,在听到别人唱“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的时候,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
多年养育,十年分离,十年太长了,长得当年的御林军总管都成了疯子,长到当年带着围涎的小姑娘都已经长大嫁人死去甚至成为一具骨植,长到让能逼疯一个汉子的凄楚往事都已随风消解,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一声,极轻激情的叹息。
他们之间,或者说武三通的情意自然是不为世俗所容的,可真的,不是不打动人。
江湖豪杰落魄如斯,不是不令人感慨的,可我觉得,他不是真的疯魔,只是只能逃避。
不逃还能到何处去呢?不逃,又会有什么不同的结局?
他无处可去,避无可避,只能痴傻。
只是若真是痴傻,又如何记得住十年之期一日不错?
若真是痴傻,又怎会记住她多年前说的话?
若真是痴傻,若真是...
若真是痴傻,就能够放下了。
得知陆展元已死,他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声音中充满哀愁愤懑,殊无欢乐之意”;得知何沅君随夫君而去,他又高声大叫:
“你亲口答应的,难道就忘了吗?
你说定要和我再见一面,怎么答应了的事不算数?”
情敌死了当然要笑,可他并不开心,因为他始终不曾赢过他。他执着十年,不过是为了,她曾答应,与他再见一面。
也不过只是再见一面的心愿而已,他不曾贪心。
只是,这世上最稀缺的四个字,就叫“如愿以偿”。
后来他的妻子为救他而赴死,他丢下两个儿子流浪江湖,再再后来,陆展元与何沅君早就成了往事,他这一段痴恋也随着李莫愁葬身火海再无人知晓,他回到儿子身边,助郭靖守卫襄阳,那些年求而不得的过往好似一场大梦,梦醒又是真实的人生。
只是到底,意难平。
灯光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遗落了的一切
终究只能成为
在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