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尝夜行江畔，烟波澹澹，秋月如璧。忽忆少时曾游此水，桥下清波犹存，而当时同舟笑语之人，已如远帆杳然。乃喟然叹曰：若得回舟逆流，必当一一握紧此间散落之风景，使其不随逝波而尽！

忽闻空中杳杳之声，仰见北斗垂芒，星芒粲然如讥：“痴儿犹未知乎？汝今所谓之‘今’，实乃未来人所追慕之‘往昔’；汝今所谓之‘往昔’，又焉知非他日之‘今’乎？”四顾星汉流转，恍然顿悟：今日之月华，亦曾是古人举头所望之明镜；此刻拂面之风，亦将吹向未来人凭栏之衣襟。

遂释然一笑，舟横野渡，卧看天河。星槎浮沉，光影碎银于水上，顿觉此身此夜，乃万象交汇之枢纽，非前非后，亦古亦今。何必再问此身究竟是自未来返于往昔，抑或由往古行至将来？当风起于蘋末，水月盈于掌中，此刹那之满握，便已是亘古长存的风景。

且夫逝川不舍昼夜，然千载明月照临如故。今日之波光，正映照昔年之波光；此刻之江声，亦将流入他年之耳畔。吾心顿然澄明：此身所立之“今”，正是时光长河中央的渡口，既承接往古之流波，亦启程未来之波澜——当下所握，何尝不是万古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