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微信分组里,有一个是“路人”。
好友暧昧地笑笑说:“据我所知,你的路人应该没这么多吧。”
她大约将“路人”理解为:从我们的人生里飘然而去的过客。
但是于我,路人是一个温暖的词。
纸巾姐姐是前年在高铁上认识的。
那次五一回家,得知爷爷病重,大概是不会好了,而我之后需要去国外出差一年。从老家返回广州的途中,窗外是大片的原野,跟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爬过的那片矮山很像。
山还在,草也绿着,只有爷爷枯萎了,病床上的形容枯槁,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所谓“生离死别”,大概就是如此吧。
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我也不去管它,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何不痛快哭一场。
这时,好像有人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臂,我转过头来,旁边座位上的一位姐姐递给我一张纸巾,我赶紧接过,说了声谢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泪反而越来越猖狂了。
哭过之后,畅快多了。我整理好面容,再次道谢,她会心一笑。
这时,躺在她怀里的小娃娃也睡醒了,握着粉拳挥舞着,我也凑过去逗他,他眯着眼张着嘴哼哼笑着,两颗小白牙从粉红的牙龈里冒出来,像是雨后冒尖的春笋,透着蓬勃的生命力,可爱极了。
生命到底是有轮回的,一个一个渐渐老去,一个一个又蓬勃生长。
一路上,她始终没有问我为什么哭,大多是她在说,我在听,那些育儿的繁琐,生活的心酸,在当时听来,充满了烟火气,温暖又治愈。
那一刻的感动,只有路人能给。
临别时,加了微信,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偶尔,她会在朋友圈晒出孩子的照片。
他会爬了
他会叫妈妈了
他会走路了
每每看到他的成长,我心里也觉得踏实安定。
除了纸巾姐姐,我的路人里,还有菜场阿姨,苏州小妹,带路大哥……
我们并不相识,只短暂相见,也无交集,但在我心里,他们每个人都有名字,每个名字都是一段故事,每段故事都是暖暖的。
2.
宣子也曾讲过一个关于路人的故事。
那段时间,她和室友的关系很糟糕。
她们是从大学一路走过来的闺蜜,毕业后能在一个城市工作,一起合租,本是件幸事。
但走着走着矛盾越来越多,宣子总是处处为室友着想,待她如亲姐妹。而室友却常常不领情,更不会知恩图报。
有一次周末加班回家,下了公交车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她躲在一处商铺的屋檐下避雨,给室友发微信请她来送伞,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位大妈,对她说:“姑娘,你就住在附近吧,我送你回家。”
宣子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推却,但大妈不听,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往小区的方向走去,一边唠叨着:“我在小区见过你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慌慌张张地,赶着去上班肯定没好好吃早饭吧?你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点不知道照顾自己,夏天雨多,也不知道带伞,万一着凉感冒了怎么办……”
这些唠叨听着好熟悉,宣子想起了远在老家的妈妈,眼眶变得温润,又往大妈那边靠了靠。到了楼下,宣子想请大妈去家里坐坐,喝杯热茶等雨停了再走。
大妈挥一挥手说:“嗨,多大点事,不用了,谁家还没个在外的孩子啊,以后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又冲进了雨里,看着大妈蹒跚在雨中的背影,宣子觉得心里特别踏实,想起冰箱里还有一块排骨,不如今晚来个莲藕炖排骨吧。
回到家,发现室友在房间睡着了,大概是没听到微信消息吧。看着她孩子般的睡脸,宣子心里泛起一丝温柔,之前的责备真是不应该。
3.
为什么我们对路人的小善举轻易就能感激涕零,而对身边的人总有道不尽的埋汰?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对身边的人期望过头了吧。
谁也不会期待路人的善待,但遇上了,就是幸运,当然感动。
而对身边的人呢,往往期待过多,至少是期待对方和自己付出一样多。
对宣子来说,室友是从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的闺蜜,漂泊在外,理应相依为命,互相照应。而对室友来说,也许宣子只是比一般室友稍微亲一些的朋友,还不足以让她两肋插刀。
一旦期待过头,很容易就会失望,任何一段关系的失衡,大抵如此。
好在路遇大妈的事提醒了宣子,她开始正视和室友的关系,不盲目付出和期待。如今,对宣子而言,她不再是冷漠的闺蜜,而是温暖的室友。
4.
“可是对我来说路人是冷漠的,不是还有一个词叫‘形同陌路’吗?”好友说道,最近她和男友的感情似乎走到头了。
她列出一件件小事道给我们听,想问问我们的意见,关于他知否还爱她。说是听取意见,措辞里却满是为他辩解,她不过是想寻个安慰,以便打消心里野草般疯长的疑虑。
“其实,做路人也挺好的。”我不忍看她陷于囫囵。
在他心里,只怕她早已是路人了,而她对他还有恋人的期待,这样的期待注定落空,难免是要伤心的。
我是真心觉得,相爱一场,若不得成全,能做路人也挺好的,让一切清零,不让期待滋生,伤心就不会再多一次。
失恋无疑是痛苦的,眼看着曾经的温馨甜蜜都化作云烟,这种痛,不亚于看着至亲的人走向枯萎。
但生命尚且有轮回,何况爱情。
与其念念不忘,不如,我们做路人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