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河边生活了二十余年,寒来暑往目睹了黄河之水的枯荣肥瘦,眼看着中立、元森、银滩等跨河大桥拔地而起,见证了黄河风情线上璀璨的灯火次第亮起,也随着滚滚车流循环往复一日日地穿行于大河之上,翻腾的河水永不停歇地向前,向前。
常常感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诚不欺人也!黄河之水穿城而过,千百年来滋养和孕育了金城百姓,一座座高楼大厦沿河两岸错落有致地排开;中山铁桥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稳健端庄,铁骨铮铮,雄踞白塔山下;河水慷慨浇灌,人工精心培育,黄河沿岸的绿色长廊蜿蜒数十里,蔚为壮观,成为兰州人民休闲纳凉的好去处,也为国内外游人提供了一个观赏丝绸之路重镇—兰州的一个窗口。
这座城,精巧与宏大、传统与时尚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一起,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在这个不算太热的夏天,因为接待一位远方的朋友,暮然发现身处的这座城市真的颇具韵律,耐人寻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高兴之余,自是极尽地主之谊。依朋友之言,带领其穿行在人潮涌动的张掖路步行街,品尝甜胚子、灰豆汤、大宽酿皮,还有那牛大碗,感受金城小吃的美味,体验街头的喧嚣与繁华,品嚼西部城市的粗犷与婉约。来自湖南的朋友自是超级吃货一枚,酸甜苦辣咸来者不拒,小吃上桌,先是一番拍照,再是一番感慨,而后晒在朋友圈,据说引来大批围观和口水;在水车博览园,吱吱作响的水车悠悠然从黄河里舀水然后再弧旋旋倾倒,有条不紊地向我们展示先人如何巧妙地兴修水利、灌溉农田,如何与干旱进行艰苦卓绝的抗争。壮观的水车方阵虽然掩映在依依垂柳之中,但是难掩其裹挟风烟的历史沧桑,难掩其汲水浇灌惠及苍生的雄浑力量!所以有水车依偎守护的母亲河才是真正兰州人的黄河!
望着浑黄的河水滚滚东去,朋友依旧兴致盎然。我问,比之汤汤湘江感受如何?朋友说,自有苍凉磅礴气势,令人产生高远辽阔壮美之感!不愧是常常出门的旅人,一眼望穿千万里看到黄土高原的内核。河面上不时有汽艇鸣笛驶过,不远处,一只羊皮筏子顺流而下,在水浪中忽隐忽现。我们几人相视一笑,那是心照不宣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其实我是有些畏难情绪的,那鼓鼓囊囊的羊皮扎成的渡船,四周没边没沿,没有抓手没有依靠,安全否?踌躇间同游的当地朋友说,也许这就是终结遗憾的机会,数十年间眼看着羊皮筏子在波浪里出没而不曾体会那种颠簸岂不是种遗憾呐?很有蛊惑力的游说啊! 我好像难以招架了。于是跟“筏子客”一番讨价还价,从水车园登上游艇,一路乘风破浪逆风行驶到达黄河母亲雕塑边,然后从这里登上传说中的羊皮筏子。
这种由气鼓鼓的山羊皮“浑脱” 扎成的排子,是百余年前连接黄河两岸、运送郊区瓜果蔬菜进城、摆渡两岸行人的重要的运输工具。据“筏子客”介绍,最大的筏子由600多只羊皮袋扎成,最小的也有十几只扎成,已经在黄河上漂流了三百余年,如今是黄河风情线上的一道靓丽的景观。只见这位“筏子客” 将羊皮胎朝下放进水中,在木架子上铺几块垫子,就邀请我们登筏了。登上筏子,脚下晃悠了一下,心也跟着颤抖,我问,安全吗?怎么没有围栏和扶手?筏子客笑了:灰豆甜胚牛肉面,羊皮筏子赛军舰!你说安全吗?说着他等我们盘腿坐好了,就开始划桨拨水,筏子便离开码头,顺水漂流。听着这位黝黑精瘦的年轻筏子客的话语,心里踏实了。随即他又扬了一下手中的小播放器说,给你们来点优美旋律,请尽情欣赏黄河两岸的风景吧!
很会抓顾客的心思哦!
筏子在河水里晃晃悠悠漂流而下,哗哗的水声、优美的歌声在耳边萦绕,岸边的绿树、林立的高楼慢慢掠过眼前,午后的骄阳无遮无拦地倾泻,碧空如洗,白云如练,然而身边水花朵朵,凉意阵阵,丝毫没有燥热之感!金城关、白塔山、黄河大桥,再到雁滩大桥,一路漂流,河风习习无比惬意!绿树掩映的白塔山,巍巍挺立在河北的山腰之上,白色的塔身散发出祥和的气息!岸边的茶园,三五亲友品茗香茶,相谈甚欢;那边的秦腔自乐班,板胡悠扬,旦角演员水袖舒展,华丽的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婉转唱腔萦绕回还;林荫深处,悠闲的人们闲庭信步,消暑纳凉!壮观的盐雁大桥横跨两岸,轻而易举地联通了城关和雁滩两大地区的畅通无阻!载浮载沉,荡荡悠悠,筏子上的视角如此的不同,得以窥见活色生香的凡俗生活,唯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是一个夏日周末,因为陪伴远方的朋友缘故,才得以将琐碎的家务、对孩子学业的焦虑及其他的失意彷徨暂放一边,却没想到收获了久违的刺激与刺激中的宁静平和!
如此,我也理解了这位来自湖南的朋友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爬山涉水,一路沿着川藏线风尘仆仆向西北进发,除了开阔视域、修养身心外,一定还有更大的收获。他说:站在白塔山上,望着远处绵延的十万大山,苍黄磅礴无穷无尽,如此的惊心动魄博大恢宏,让人宠辱皆忘不知身在何方,大美中国山河无限壮美,个人就是沧海一粟,何其之小,何况平日些许小小的不如意乎?
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和安稳的当下!曾经的彷徨、挣扎、犹豫、无助与种种的不如意,只是一场经历而已,心境的祥和就是浴火重生一般的珍贵!
坐在古老的羊皮筏子上,胸中自有千山万壑,却又澄明如高原之巅的湖泊;游荡在湟湟的母亲河里,心灵似乎接受了神谛一样的启示,又像是接受了洗礼后的顿悟,找到了身心皈依的踏实!此刻心花怒放一朵朵,此刻山含情水含笑笑意连绵,此刻重整行装如滚滚黄河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