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谁身,今夕何夕。篝火边的沿岸扎营,各部倒是方便互相照料。每晚的篝火边,首要人物们是专门的一围,边吃东西边研究和总结。肉食不是大问题,问题是离了老营盘根据地,带的酒早就用完了。途经有过交往的族落,是会招待一些酒酿的,但毕竟是借路的过客,饮酒的心境与酣畅程度,自然是今非昔比的。
“你的伤咋样了,” 总领队大巫长大鸮擦了擦油水儿不多的嘴巴子,问起了对面篝火映红了半边腮帮子的青枭。青枭则刚刚吞下一块儿烤的有点儿欠火候儿的流着汁水的兔肉。“还好”,他回答着,“只是在咀嚼的时候头侧有点疼”。
一路上充当先锋营,青枭直接根据探报决定绕行土著还是上山呈礼物、拜码头。他们出来自己故地以后一直按计划沿着自己的左手侧的大海参照,迎着日高的方位坚持前行。他们的目标、目的地是不算陌生的大虹族群,那是河湖沟岔遍布、野兽良田俱都丰饶的地区。
大虹就是大江,江的发音本来就是虹。后来千百代,有了文字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那时的概念遗留。江和虹除了读作虹,也可以看到它们的右侧的工字,实际上就是一个双体船,旋转九十度看的话就像大写的英文字母H,那是象形、指代了啥事体呢?说到这里要提到一下独木舟。独木舟是适合在近处、平静的水面运行的东西,一旦进入激流或遇到大风浪,它只能当一个条形儿救生圈。而H形的连体船则是把两条独木舟或筏子,在中部加杠与水面平行,两舟互为支撑和配重,再不怕风浪和激流,翻船是太难的事。直到今天,大虬天下的近亲们在南太平洋,仍然使用着这种简易、实用、安全的水上航行器。
拉回话头,大虬天下的求生迁徙团体在到达了曾经交往不浅的大虹部落的势力范围之后,也就是现在的长江下游,起初进行的还算顺利,毕竟世代为友邻、互不打砸抢的。在主人的边境地区待了大约十个日高之后,客人部落面临了一个不能接受的不平等、欺凌危机—— 主人大首领伏虎神王,不打算割地给客人部族专用,而是要求客人限期离开。但离开也需要满足一个条件—— 需要留下有生育能力的所有女人,才会允许他们继续前行。
无论如何这是不能接受的条件。因为大虬天下的再起的宏愿,离开这些会生育的女人们是无法达到的,在亡命天涯的路途上迎娶新知部落的女人几无可能,而一旦失去这些女人,剩下绝了下红的老妪们,即便有再好的鼓励生育政策,空有肚皮无卵用。
经过带队大巫长与长老会研究,得出了最后方案:假意答应合作,相机拖延时间,等待最佳时机,转身右行,逆向大江的中游而去。
机会终于来了。也是大虬遗民们期盼了数个月圆的日子,三月三。这是一个可以与冬至相媲美的重要的节日。多层的毛皮衣服换成了两层足矣的春天的装束,祭祀天地、沟通祖先、祈盼丰稔、人畜两旺,抢婚成亲,许多的兆头和愿景都在这个节日达成的。这是一个持续一个月圆期的大节令,仪式和发力在三月三达到最顶点,然后就戛然而止,归于日常。
既然大计谋定,就开始了精心的逐步实施。先是按照惯常的礼仪,双方交流了几宗迎娶。这几起交流出去的女人注定了今生永不见大虬之族,大虬天下的长老们心里最清楚。为了延续圣脉,也只有做此牺牲了。
大虬部落预定出走的日子到了。行动的开始,是在三月三的巨大的丰盛的云虎门篝火晚会的进行之中。按照事先的布置,当晚会进行到接近中段的时候,十二营里处于云虎门广场边缘位置的大虬族人开始陆续撤出,往预定的方向前进。这种零散的消失像多米诺骨牌,依次绕进,逐渐进入正中,再从正中绕出,如此往返,伴随着灌酒。
不料,一个致命的事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