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记忆的起点,应该是从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一块漫无边际的田野中不到三十平的瓦房里开始的,那时候我已经五六岁了,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母亲给我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好强。
因为好强,母亲呈现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就是和人争吵——与邻里之间的争吵、与爷爷奶奶的争吵、与七大姑八大姨的争吵,等等,凡是侵犯到她的利益的事情,她都会与人争吵一番。
我是特别反感母亲的这一行为的。
也一直不能理解母亲的这一行为。
我们住三十平瓦房的日子,应该是80年代的时候。爷爷只有我父亲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三个女儿。父亲和母亲结婚后两年,就被要求分家了。听母亲说,当时分家,爷爷奶奶分给父亲的就是一担稻谷和结婚时置办的一些锅碗瓢盆。当时的生活非常艰苦,父亲和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白天在开垦的田地里刨食,晚上还要抽空照顾我们几个。
在我印象中最深的几次争吵,到现在我才理解到其中的含义。
一次是和三姨的争吵。三姨当时在武汉做水果零售的生意。那次是三姨回农村来,找爷爷去帮忙——从那以后,爷爷也就一直在武汉帮三姨做生意——这也是爷爷给我的最深的印象。当时我正好在爷爷家玩,三姨没有去我家,只是随手给了我一袋饼干。作为80年代农村的孩子,哪里见过什么零食,得到一袋饼干的我自然高兴的要死。但当我拿着那一袋饼干回家,准备给老二老三一同分享的时候,母亲却要求我还回去。我当时真是窘迫的无法形容。但迫于母亲严厉的眼神,我不得不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那袋还没有拆封的饼干退回了三姨那里。那种心情至今记忆犹新,但是我还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损失了一袋饼干。
另外一次是和爷爷的争吵。当时我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龄。母亲在爷爷的后院里种了几颗榆树,砍倒之后,准备打一些家具。但是爷爷死活不让,说那是分家之前种的,母亲和父亲已经搬出去了,现在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东西。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几颗树可以让母亲大吵一番。当时母亲和爷爷争吵了好久,甚至大打出手。我当时面对他们的争吵,感到无比的厌烦和无聊,有对爷爷的无情,也有对母亲的反感。
爷爷去世大约是七八年前。当时爷爷生活已经不能自理,躺在床上等候人的照顾。当时在农村的只有我们一家人。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父亲自然要在这时候承担起照顾爷爷责任。母亲没有亲自照顾,当然也没有反对父亲的举动,每天三餐,都是母亲做好了,让父亲送过去。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在爷爷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二姨和小姨都还来看望过两次,但是唯独三姨没有,也没有出钱。
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都已经考上了大学。
爷爷去世的那天,三姨才从武汉回来,我不知道她是一种什么身份回来的,如果是作为一个女儿的身份回来的,晚上需要她守灵的时候,却以有事需要处理为由而离开了。如果以客人的身份回来的,却一分钱都没有出,还自作主张的退了另外一个亲戚的情钱。
这一次母亲没有再和她争吵,后来我问其原因,母亲却说,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都已经出人头地了,我不需要再和她争吵什么。
我现在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有时候也会为了孩子跟其他人争吵几句,只是没有母亲表现的那么激烈。但是我渐渐的理解了母亲当时的心情。
在农村生活的日子里,我常常喜欢看着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孩子,在遇到任何影响到孩子的情况,她都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斗上一番,哪怕是弄得狼狈不堪。
也许母亲就是一只老母鸡,一心一意的在保护着她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