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赵自力
燕子,在我们老家鄂东北又叫家雀,是家家户户喜欢的鸟类。因为很少见燕子偷吃稻谷,光吃害虫,所以老人们都把燕子叫吉祥鸟。据说,谁家屋檐下有燕子做窝,就能给谁家带来吉祥呢。
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正因为屋檐下有了一窝燕子,倒显得格外有生气。晴天翻飞,雨天呢喃,倒成了农家与燕子的一段情缘。
“五·一”劳动节期间,我回了趟老家,又见到了久违的小燕子。
01
老家还是瓦房,屋檐下是燕子做窝的理想场所。每年清明前后,燕子就从南方飞回老家。它们飞进飞出的,动作格外轻盈,它们是我们小孩子的最爱。
燕子喜欢成群结队地飞,电线上,树枝上,刚犁过的水田上,都有它们欢快的身影。常常看见它们飞到屋檐下,用含在嘴里的泥巴一点点垒窝,然后又接着飞出去继续啄泥,不知疲倦似的。它们那胜过二月春风的尾巴,像一把剪刀,“嗖”的一声飞过,霎时间剪出了一个明媚的春天。
一只燕窝,往往是一对燕子夫妻共同筑成的,新泥不到一天就干了,很坚固,燕子又在干泥上继续垒窝,前后得半个月才完成。燕窝呈吊锅形,肚大嘴小,可以容得两只燕子进出,这是防止小燕子掉下来。看着那些燕窝,不得不佩服这些大自然的精灵,它们堪称是自然界的能工巧匠。
燕子是益鸟,这是我们打小就知道的。所以,对它们格外喜爱。它们没有长长的喙,没有锋利的爪,常常有偷懒的麻雀去占燕窝。遇到这样的事,我们是最看不下去的,一定要把麻雀赶出去为燕子鸣不平。辛辛苦苦地衔泥垒窝,最后倒好,窝垒成了,却被麻雀侵占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不平事?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们跺脚,拍巴掌,惊吓钻进燕窝的麻雀。如果遇到胆子的麻雀大,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的话,我们就得强制驱离了。挥舞着竹竿,或者搭梯爬上去,直到把麻雀驱赶飞走为止。
同样是鸟,对燕子那么喜欢,对麻雀真没什么好感,就是一个字——赶。早稻熟了,去赶麻雀;晒谷场上,赶麻雀;麻雀占了燕窝,还是赶麻雀。小小的心啊,对麻雀早已恨之入骨,却又对燕子欢喜得要命,这也是儿时的爱憎分明吧。
每天放学回家,书包还未放下,就关切地走到燕窝下面,听听是否有小燕子的叫声,就像去看看母鸡身下是否孵出了小鸡一样。大约半个月后,小燕子终于破壳而出了,叽叽地细声细气地叫着,蛮好听的,引得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投去热切的目光,向燕窝行注目礼。燕子夫妻完成了孵燕任务,全心全意去寻找食物喂养小燕子了。每当大燕子飞进燕窝,就听到小燕子急切的叫唤声。喂完小燕子,立马飞走继续捕食,非常辛苦。
不久,小燕子也渐渐长大了,会飞了,我家的燕子一下多了起来,飞进飞出的,叽叽喳喳的,格外热闹,成为一道风景。
冬天到来前,燕子携儿带女举家南迁了。热闹了一个夏天的燕窝,突然就冷清了下来,孤零零地挂在屋檐下。又要等下一个春天来临,它们才能如约飞来了。
02
我常常想,燕子为什么不像喜鹊一样在树上做窝,或者像麻雀一样,在洞穴里做窝。它们单单选择在人们的屋檐下,或者干脆飞进屋里找个地方垒窝。后来我看了一篇文章,非常喜欢里面一段关于燕子的话:
“燕栖檐下,是一种环境叙述,也是一种善良的表达。故国家园皆是生来的信托,年年燕去燕归,是节令之约,也是故人信守。
不论是豪宅,还是破旧瓦房,燕子都愿意与人类一起诗意地栖居。人能伐木筑梁、烧砖垒墙,与那燕子一家的衔泥衔草筑巢,本就是异曲同工。燕子的快乐歌唱,呢喃互诉,并不亚于人的歌唱倾诉。燕子对大自然的倾情之爱,可歌可舞。
好一个“节令之约”,“故人信守”,真是一语道尽了由来。也难怪,人们那么喜欢小小的燕子了。看到燕子自由翩飞,与人栖息一起,我想到了一个词:信任,就像冯骥才笔下的珍珠鸟一样,“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世界”。
人们也完全把燕子当成了家雀,春天里飞来,秋天里飞去,像回娘家似的。只是今年飞来的燕子,不知道是否还是去年的那几只,感觉“似曾相识燕归来”罢了。
03
1957年,中国电影《护士日记》的一首插曲风靡一时:“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这旋律一直回荡于我的童年,孩子小时,我也和她一起唱过很多次。
燕子入诗的也比较多,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等等。诗人眼里,燕子早已是诗里的精灵了。
可是,进城工作后,就很少看到燕子了,燕子也不喜欢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它们属于农村,属于田野,属于大自然。
一个喜欢燕子的人,不能经常看见,自然有诗人般的忧伤。真希望,小小的燕子,年年春天来这里,好让我们能经常听听燕子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