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桥米线端上来的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录音播放女声:收头发,收长头发,收旧手机。收头发,收长头发,收旧手机。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赶紧放下手中筷子,跑步出了米线店的玻璃门,站在马路边上。那个浑厚女高音的叫喊声是从附在一个摩托车后座的喇叭里发出的。
骑摩托车的是个有着胖胖圆脸,目光精亮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左右。我向他招手时,他正左顾右盼,让我感觉他正在来往的行人中找寻什么特殊的人。
我朝他喊了一声“哎”,他终于把头转正,这时,摩托车也行驶到我面前停下。
那男子并没有主动问我,当我问他头发怎么收时,他似乎没听懂一样,有点蒙逼地看着我。我有点瞧不起他了,这家伙怎么比我还蠢,你不是收头发的么,我拦住你,不是想卖头发,还能有其他事情么。熊样。
我指了指我的头发,再大声问他,头发怎么收。他明白了,也指着我的头发,就你这样的头发,有多长?我比划了一下,大约一尺多吧,我说,多少钱?
男子说,你把头发拿给我看。我说头发在家里,你把你手机号给我,我下午拿来,打电话给你。男子说了句什么言语听不清的话,就右手猛给油门开走了摩托车。
2.
上周一那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我心情烦躁,无处撒气。在镜子中看到我头后面已经快要及腰的辫子,突然心生怒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更可怕的是,我看出了狗尾巴似的蓬松头发隐隐约约藏在我的背后,猥琐不堪,让人渐渐萌生出毁灭的心思。
我拿出了那把上面刻有“张小泉”字样的新剪刀,在洗脸间柔弱的灯光下,朝畏畏缩缩藏在脑后的辫子挥了挥,在空气中响亮地剪了几下,像要对长辫子做出恐吓与威胁。
然后,咯吱咯吱两下,乌黑的辫子就被“张小泉”剪掉。
我惦着沉甸甸的头发看了看,这可是我两三年没剪头发的成果啊。我假惺惺做出依依不舍的状态,然后把它装进保鲜袋里。
我终于可以不用在睡觉的时候担心压着头发了,让某根被压着的头发拔得头皮生疼。我终于不用烦恼洗完头发,吹风机吹十分钟还不能完全吹干头发的事实。我终于不用烦恼每隔两天不洗头就会头皮发痒,头发出油的现象。
当然,我也不会再心疼每次洗头发都要用掉那么多的洗发精和护发素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找到那个成天在街上放着女声版“收头发,收长头发”的骑着摩托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据说,我这么长的头发能卖到两三百元。传说中这么大的一笔收入曾经让我兴奋了好几天。
3.
那个收头发的声音像个幽灵一样,总是在我想找到它的时候,逃的无影无踪。
终于,在过桥米线的门口,我等到了放着女声版“收头发,收长头发”的男人。可是,他没有耐心等我回家取了长头发再给他。这让我很意外。
后来,我思前想后,以众多事实证明这个收头发的一定是个企图犯罪的嫌疑人。
你想,头发不是破烂那样每天都能收到。破烂谁家多少都能收集到一点,但是头发不能,这玩意儿不是一天就能长到很长的。
所以,按常理来说,一天中很难碰到卖头发的人。作为收头发的人来说,碰见卖头发的人,应该很上心才对。
可是,这个人,他不是,他对我的头发表现的神情漠然,无动于衷,似乎我的头发对他是蝇头小利,他直接选择轻视漠视不正视。让我不能不觉着他像一个假冒的生意人。
4.
我把遇到的女声版收头发男人的状况告诉了我的同事。大家一直认为,这个男人有问题。他百分百是个在街头踩点的罪犯,他根本就不是收头发的,收头发只是他掩盖犯罪企图的幌子。
就像若干年前街头推着小车卖茶叶蛋的外地人,最后被查出是和盗窃团伙一样。
不同的是,卖茶叶的盗窃团伙,白天卖茶叶蛋是千真万确的。而收头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