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李小响从他妈肚子里呱呱坠地。
贪婪的想要吮吸更多乳汁的他,现在还谈不上成长,他现在的任务是长成,不论长成什么样儿,只有到能走会跳,能说会笑了,才谈得上成长。
也许多年以后,当谁给李小响提起“成长”这两个字,或者说这一个词,李小响马上会有一系列的味觉感观,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仿佛在他的舌头上走了个遍。但仔细想想,这却也不算完,这充其量算是成长体会,而不是成长。就像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如果觉得这东西好吃,他不可能始终保持咀嚼,让东西留在舌头上不进肚子,最终得做出吞咽动作,把东西吞下去,香味也慢慢在口腔里消失。成长这东西也是这样,酸甜苦辣进到肚子里,才算完事儿。然后砸吧砸吧嘴,慢慢品味。说不定比在嘴里的时候更香更甜,或是更苦更酸。
此刻的李小响不知道酸甜苦辣,他吧唧吧唧吃着妈妈的奶,只想把香甜永远留在舌尖儿上。妈妈低头看着怀里的李小响,虽然分娩后的疲惫还没有消失,但却满心的轻松和欢喜。
李小响的母亲王春秀27岁了,农村这个年龄生头胎,在那个年代可算是够晚的,还好生了个大胖小子。成长的酸甜苦辣,对王春秀来说,一定更多的是酸苦。她生于五十年代,最好的年华经历了文口化口大口革口命口,丈夫李天全一直在部队当兵,小响出生都没回得来。
孩子的名字是上个月李天全信中定的,生了个儿子的消息,春秀也让小姑子赶紧回家去写信发给李天全。春秀想着李天全收到信高兴的傻笑样,和结婚7年来自己的生活不容易,泪眼婆娑起来。
李小响出生的那一年是改革开放的第四年。那一年的中国农村,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村子里的泥巴路,下起雨来,人们除非必要,都不会出门,因为家里可能连雨鞋都没有,真要非得有事出门,就要做好那仅有的一双烂布鞋,得湿上好几天的准备。
那年零岁的李小响,家里有没有雨鞋,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五岁时肯定是有了,因为五岁时的李小响就上学前班了(农村没有幼儿园),上学的路要穿街过巷,还有一条不到两百米的田间小路,每逢下雨,泥泞不堪。
1987年,雨天一来,五岁的李小响总是拖着这么一双黑色的,无比宽大的雨鞋,艰难的走在这条路上。
那时候家里都穷,小孩子的鞋都大,走着走着雨鞋就牢牢粘进和着雨水的泥土里,继续迈腿往前的一瞬间,脚像个不听话的小狗挣脱了项圈,直接出了鞋,李小响就单腿蹦俩下退回去,把脚塞进鞋里后,再把鞋拔起来。那时候李小响就在想,啥时候能有一双合脚的雨鞋啊,不再走起来哐里哐当的,如果是蓝色的,或者是绿色的,随便什么颜色,只要不是黑色的,那就更好了。
他的同学江一明就有一双蓝色的小雨鞋。江一明比李小响大一岁,但是确是同班同学。江一明和李小响的童年交织在一起,相映成趣,这都是后话了。
显然,又大又黑的雨鞋证明李小响五岁的时候已经有了记忆。确切的讲,应该是比这更早的时候,就有一些模糊的记忆,那应该是三岁,最迟不超过四岁,在一辆吉普车前和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玩耍的片段,爸爸背着他越过一条小河,还有在哪个叔叔家喝的一碗甜死人的牛奶,这些在脑子里虽然印象模糊,但李小响敢跟任何人打赌,这绝对是真实发生过的,如果可以的话,就赌一双蓝色的小雨鞋。
其实那些模糊的记忆,都是来自于王春秀去部队探亲,在李天全那儿发生的事情。小响记住了这么些,却对自己的妈妈只身一人,抱着他,在绿皮火车一站就是三十多个小时的辛苦,没有一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