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一段时间,间隔年特别盛行。它是发达国家很推崇的一种生活方式,也在我国的小青年之中,掀起了一股风潮。
所谓间隔年,就是有了点钱,有了点阅历,辞掉工作,挤出时间,去弥补一下自己当年热血沸腾时无力实现的那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些去体会的人,回来后的心得都又燥又燃。去呀,青春只有一次;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曾经得不到现在弥补回来,更富足更有味道!
问题是,曾经得不到的东西,你现在还想要吗?
你不想!
这才是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带给我们最大的难过。你永远都得不到,你也永远都忘不了。余生难安,心气难平。
左手边的男同事,特别喜欢收集二手四驱车,就是小时候十块钱一辆的那种。现在在二手网上都高价叫卖。跟风的人很多,价格自然高的离谱。他昨天买回来一辆,花了320块,邮费还需要自理。午休的时候拿到手里,一脸沉默,完全看不出有多欣喜。我问他借来看看,他毫不犹豫就递给了我。
喂,不是你的心头肉吗?干嘛这么大方!
30岁买得起一千件玩具,但人生再没有另一次童年!
很朴素的话,忽然就泪目了,不只我,路过的那个人事部的小实习生,也红了眼眶。
时光做过的最残忍的事,不是它不给你,而是它让你再也不想要。
我小时候,喜欢隔壁邻居家的那只毛绒兔。烧焦了毛,还掉了一只眼睛,一点都不可爱,我却很喜欢。因为那是我理解里毛绒娃娃的样子,也因为我没有。
祈求过妈妈好多次,她都用【那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当钱花,买来干嘛】来搪塞我。久而久之,我也就不说了。
去年她出国旅行,看到linefriends的门店在搞推新活动,她抱着一个一米五的大熊,从国外运回了国内,2270公里的路程,中途要转一次飞机,前后要过四次安检,盛夏的六月,那个熊的塑料外包装,热的她手臂起了厚厚的一层痱子。
她隐约记得我喜欢这些东西,她忘了问过我为什么这些年,我都不买这些东西。
熊很漂亮,又是国外带回来的,家里的亲戚朋友来做客总是要夸赞一番。表姨家的妹妹来吃饭,哭着喊着非要拿走,表姨怎么拽都拽不住,我妈一脸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阿姨在这时叫我们过去吃饭,我妈和表姨都松了一口气,小孩子嘛,情绪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吃点儿好吃的,就忘了玩具的事儿了,谁知小妹妹吃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眼睛总是瞟向我关了门的卧室,她在惦记着那个大熊,我们都知道。
吃过饭还是抱着熊赖在我的床上不走,表姨要动手打她,被我拦住了。我把那些售后卡一起装进了表姨的袋子里,把熊给妹妹抱走了。
我妈气的两天没跟我说话,她既心疼那只被千里迢迢抱回来的熊,价格不菲;又匪夷所思我这么不知好歹,这是沉甸甸的母爱啊。后来我发微信给她,我已经不想要了,别再让别人想得却得不到了。
熊熊拿回来的这些天,放在我的床上很占空间,我从不碰它,也从不抱它。每次抬头看到它憨憨的脸在我眼前晃,我就想起我想要的那个布娃娃,在童年的某时某刻里,我也曾哭的声嘶力竭,没人听见,没有人管。
你看,我们都用最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长大,那时的缺失,是一辈子的执念。
80后这一代人,说起拜拜,果断且残忍。独处起来,落寞又深刻。
你以为我不想要吗?不是,我很喜欢它软萌又QQ的样子,抱起来很舒服,倚靠起来也很软,可是也就仅限于此了。我再没有那种心情去帮她取个名字、写篇故事、爱不释手的去跟小朋友们显摆与炫耀。我不会再对着她哭,再对着她笑,为她欣喜或者落寞的睡不着觉。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被一只没有得到的毛绒娃娃,残忍的、强迫的,提前结束了。
我妈或许能懂,或许不能懂,都没关系,我并不期待谁能懂。
好比我的那个同事,买了一大堆四驱车,却仅仅是束之高阁,碰都不碰。塑料跑道也积了一层的灰,某次他倒水路过,不小心滑破了腿,去打了一针破伤风。
他对我说,打针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原谅了那个小男孩。原谅了他远远地看着别人玩车自己被排挤在外的可怜样子,原谅了他回到家里趴在床上可怜兮兮流眼泪的委屈样子,原谅了这些年午夜被梦惊醒,梦里一群孩子叫嚣着不跟他玩的落寞样子。那一针打下去,疼,真疼,可心却轻快了。
他把车打包,封箱,邮寄,据说捐给了某贫困山区,公益事业部门的人问他为什么不捐赠些常规的衣服、书之类的,他说,他们的童年也应该有可以肆意飞驰的速度吧。
忽然流下泪来,为他,为自己,为那些车,为那些年。
会是哪些孩子得到了那些车,在本该得到的年纪里?衣衫褴褛也好,鞋子露出脚趾也好,手背都是冻疮也好,他拿着那辆车,旧旧的,破破的。他拿着的是一个三十岁大哥哥的执念,他拿着的,会不会也是终有一日要走出大山的梦想。男孩子都是爱车的,爱的是速度与激情,爱的是飞驰的梦想,和云边的树,远方的路。
或许有天,山里的孩子会有更多想得到的东西,他们也会体会那种想得而不可得的滋味,但是总算值得庆幸和感激,曾有一辆车,闯入他们的童年,在树叶萧索的秋天,上课前,下课后,搭起塑料跑道,在狭窄的世界里飞驰,奔跑,欢笑,没有悲伤,没有心事。
童年没有随心所欲的孩子,心里永远少了一份心安理得。
她们没有,可别人有,久而久之这种落差,会演变成女孩子心里的自卑,男孩子心里的愤怒。所以你看不合群的叛逆女生总是高昂着头,用不可一世不屑一顾去面对别人的好言或者恶语;不合群的男生总是高举着拳头,证明我不比你们差,我比你们都厉害。
过了叛逆的青春期,我们变得懂事,变得聪明,变得会理解也会包容。知道父母的不得已,知道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不懂你的这些小心思。可是午夜梦回,偶尔惊醒或失眠的夜晚,你依然心里绞着疼,里面叫嚣着你的委屈和小小愤恨,还有那个毛茸茸的脏兔子,和那个塑料制品一踩就碎的四驱车,在向你招手,让你带它回家,或者它带你回家。
什么都得的到,未必是一件好事;可想要的没得到,绝对是一件坏事。
或许也没有多想要,只是时间过了又过,记忆反而执着的存续了下来,在所有看似和乐的时间里寻缝而出,提醒着你幸福的不正当性,提醒着你的自卑和与别人的不一样。
吵架永远不敢说尽狠话,机关算尽永远不敢饱尝幸福,这特么才是你当年没得到的那只兔子,给你留的梦话。
你永远少了一份心安理得,永远!
我不要那只兔子了,你把我的心安理得还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