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强的父母过来看过俩外孙女以后,乐得合不拢嘴,昆强年近三十才得了孩子,他们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才有了孙子,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在医院只住了三天,芳玲就非要出院回家,她说自己哪儿哪都不疼了,住在医院里憋得慌,而且还得花不必要的钱。昆强虽然算不得有钱的主儿,但是家境也还可以,住院的花销对昆强不算得什么负担,再者昆强的父母也有些积蓄,时不时地补贴他们一些。但是芳玲是小户人家女子,节省惯了,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最后在芳玲的执意坚持下,昆强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娘儿仨回了家。
关于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昆强和芳玲意见着实不一致。昆强给取的名字芳玲嫌拗口、太文绉绉的,而芳玲给取的名字昆强又觉得太土,没内涵。
最后两人终于意见统一,姐姐取名叫小希,妹妹取名小念。芳玲说这个好,她希望姐妹俩以后给她找个高富帅女婿,然后还念着她这个娘的好,孝顺她,让她好好享受。听了芳玲的自我解读,昆强只是呵呵地笑了笑。
刘天琼是在一周后才得知芳玲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那天晚上她偷偷地躲在家里,喝了半斤白酒,把自己惯醉了,放肆地哭了一晚上,然后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却全是过去十年里刺目的点点滴滴。
刘天琼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兄弟姐妹六个,她排在中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好在她从小便比其他的同龄人早熟而且聪慧。在他们家,也只有她一个考上了大学,就连重男轻女严重的父亲,后来都以她为荣,经常在别人面前夸赞她。
上大学是她的人生转折点,她从家乡小县城来到了大都市,仿佛她的前面忽地打开了一扇窗户,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流光溢彩的颜色倾倒到了她的世界里。她珍惜这么美好的年华,陶醉在追寻知识的海洋里。一切如此美好,而且她遇到了昆强。
那天是星期天,她去得很早,图书馆的人比平时少一些,她找座位坐下,然后准备去书架上找几本书。离她很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生,很是醒目,因为他坐得笔直,又因为长得高,相比别的人头高出好大一截。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笔记本,他很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名的,她对他有一丝好感。离得远,天琼看不清他的眉眼,又不好意思走到跟前去看个仔细。第二天的时候,她刻意找了个离男生比较近的位置,看书的间歇,她会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然后观察昆强。她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一个人看书时而皱眉,时而舒心一笑,时而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有时,她看他的时候,正好他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也正好望向她的方向,天琼忙不迭地微笑一下,慌忙低了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咚咚直跳。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刘天琼每天都盼着去图书馆的时间,希望在那里遇到那个男生。一进图书馆,她的目光就开始找寻他的影子,然后找离他近的位置坐下。两人时不时地抬头,目光碰撞时,也不再闪躲,相视一笑滋生出绵绵情谊。再后来,两个好像商量过似的不约而同地坐在了一起,只是图书馆安安静静,他们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说话却仿佛已私定了终身。
刘天琼知道,她爱上了那个男生。从前,她从未对别的异性动过情,她一直以为她不懂爱情,原来是爱情没有来到。那个冬天她一下子情感喷发,深陷在初恋的爱河里。
大学毕业以后,昆强和刘天琼都分配回了各自的家乡。昆强到了机械研究所,刘天琼也去了研究所,只是两个相隔四五百公里。
第二天早上,刘天琼是被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所长略显焦急的声音:“天琼啊,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你忘了今天咱们要开会吗?”
刘天琼这才想起,昨天所长说要今天单位骨干一起开个会。
“所长,我今天请个假吧,我有点不舒服。”刘天琼哑着嗓子说。
“好吧,自己尽快调节好,可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啊。”所长无奈地挂了电话。
刘天琼是个工作狂,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一般很少请假,今年是个例外,从过年以后,一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断断续续请过十几次假了。
六年前她来到昆强的这个城市,与昆强同一个单位上班。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一年,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在昆强父母的强烈坚持下,一家四口人住在了一起。最开始,天琼担心住在一起不方便,时间久了与公公婆婆会有些矛盾。结果住在一起以后,却发现自己想多了。昆强的父母都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一日三餐、家务大小都不用她做,甚至有时候她换下来来不及洗的内衣婆婆都会帮她洗好晾晒在阳台。如果她与昆强有了矛盾发生了争执,婆婆肯定会说她昆强的不是,然后让昆强赔礼道歉。那一年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一年,单位里领导赏识得到重用,昆强对她呵护备至,公婆更是把她当女儿一样。她在娘家因为孩子多,都没有被父母这样宠爱过,一年时间里,一米六五的她,从一百斤胖到了一百二十斤。
刘天琼就这样回忆着,躺在屋里,不吃不喝,头痛欲裂,她多希望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消失。
天色渐晚,电话又响了起来,刘天琼不接,它就执拗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打电话的人也累了,电话安静了下来,整个房间彻底滑入了静寂。
十点钟的时候,门外想起了敲门声。刘天琼在床上翻个身,没有去开门。可敲门的人却没有停的意思,她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她心里的悲伤这时候被持续不断的“啪啪啪”的敲门声激成了暴躁与愤怒,她跳下床,猛得拉开门,刚想发泄怒火,外面身材高大的那个人,满身酒气地扑向了她。门在他们身后“咣”地一声关上了。刘天琼是恨的,那种恨冲向脑门,她想打想撕裂眼前的这个人,她挣扎着,眼含泪水,可是昆强的力气不容她反抗,她被亲吻着,被眼前的男人紧紧搂抱着,一年多来被无视的被压抑的情欲瞬间点燃,恨没有扑灭这把火,反而使这火迅速升腾,这火要燃烧掉一切爱恨情仇,一切世间痛苦,她想忘记,想化为灰烬。
昆强粗爆地撕扯着她,她用指甲在他的后背划下深深的印痕,在他的双肩咬下带血的唇印,两个痛苦的人激烈地碰撞着,怨恨着,像两排怒吼着的海上巨浪狭路相逢,带着不顾一切的姿态冲向了对方,互相交融、互相破碎、激情过后,然后疲惫地退回各自的来处。昆强和刘天琼最后竟双双达到了高潮。高潮过后,刘天琼瞬间从高峰跌入深谷,身体里冲荡到下体的血液开始迅速回流,无边的空虚与委屈包围了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哭过以后,她感觉太累,靠在昆强身边睡着了。
昆强的酒终于醒了。屋里灯一直亮着,他起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天琼,那张可爱的书生气的脸上还留着一道道的泪痕。一年时间,她消瘦了不少,颧骨突了出来。他想起第一次和她在图书馆的外面“正式约会”,他说,好大的雪啊,她也说,好大的雪啊,简单而热烈地回应着他,他转过身去,看见她站在身后,穿着军黄色的大衣,大棉鞋,红扑扑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可爱瓷娃娃。他和她之间的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他的眼镜有些模糊,她走过来,说,我帮你擦一擦。一切都那么简单,却又另人心神荡漾。
之后的大学时光,昆强和刘天琼形影不离,开始了正式的恋爱。
她是懂他的,他也是懂她的。他给她买的东西正好是她喜欢的,她给他的爱正好是他需要的。大学毕业后的两年,两人分隔两地,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相思的苦。虽然参加工作以后,很多好心人为他介绍对象,条件比天琼好得多的也很多,但是他心里却再也容不下别人,他说服了父母,一年以后,两人结了婚。为了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昆强又四处找关系托人,为此他没少往所长家里跑,所长躲他,他就在小区外面一次次地等,所长是真的被他的执着打动了,同意了接收天琼来他们单位。两年后,他终于把天琼调到了他身边,他要与她相守一辈子!
好像生活的甜蜜不能过多,不能过于完美,多了就要给你加点苦,加点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