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寒
走过操场,意外看见电工,是孺子学校给支教点装时控灯来了……跑操的时候,望望架子上,又望望奔跑着的一班一班孩子们,嘹亮的口号极具穿透力,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滚落。“学校里有这么多学生,有什么怕的?”电工笑说。我有什么怕的?一年多了,小小光愿今天终于实现,这个时刻应当“白日放歌须纵酒”。
耳畔怪异地响起马頔的《南山南》,那些暗黑的午夜,独自穿过操场,从办公室到寝室,觉得无限拉长的跑道,籁籁的风声总是将人裹进深不可测的地带。城市灯火辉煌固然喧嚣,但决不弥漫魑魅魍魉之类的玄想。这里安静,安静得听到自己的心跳,你可以统治黄昏,也可以在黎明时刻随着起床令招兵买马,天亮时进入战争,但是黑夜宫殿里只允许你匍匐一隅,纸上江山万里,现实却屏蔽所有的通道。而有个地方,只要你走进去就得自带光芒,转身的时刻,却常常看到地上拖长的影子。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的风景任谁一眼都赞美,却终是偷得浮生半日往,红尘繁华唉乃叹。那些萦绕山腰的袅袅云雾,像多情的少女明眸。小桥下的秀水会一直从童年流过少年,流到两鬓苍然的夜,尘埃老去,秋凉如水,有风吹过,一遍遍狂草寂寞。只是所有的静谧在某个时刻会堆成一座孤岛,流浪在岛心的人,偶尔点开朋友圈,深夜借远方的乐曲陪伴走过一程,放慢白日节奏,闭上眼,其实天亮就不远。
每一天都是驿站,夜里停靠在灯下,窗外月华如水。园子里的栅栏锁不住秋的果实,须蔓逐日缠绕,终于可以摘一个小南瓜,悄悄地看着它长大,油绿染黄似釉的光泽,自然在无人的角落里也会展示它蓬勃的朝气。看与不看,它都在这,毫不起眼毫不纠结,不在虚华中灼灼明艳,结结实实滚在你胸口,这一份欣喜抱瓜的最懂。
地头哎一声“秋凉了”,老人家接成:秋凉好耙地。真是妙绝,爱菜园的人随口一声就是宋词,哪还要“白头搔更短”?
有个熟悉身影出现在窗口,忽然间觉得山长水阔全然都是幻觉,秋天的阳光拉近此岸彼岸的距离:可以不去想某张惘然无语的小脸,某个孤单伫立的身影,某页日记里的泪渍,甚至某个女孩为什么鼻孔里总是堵着一团黄鼻涕,那份淤塞好比自己的呼吸也无法畅通。有时候人必须硬下心肠来,微笑,就是跟自己和解,百孔千疮前涂一轮灿烈艳阳。
若是一开口,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泪掉下来,又何以宽解?“她说她是家里主要劳动力啥事都得干……”那一天何苑如替一个女孩叫起来,便阻止她说下去。“能够承担责任,回家分忧解愁,那一定是小小的顶梁柱!掌声在哪里?”是的,当委屈酸涩端在你面前,最好的是安慰掌声。百练成钢化作绕指柔,千帆过尽,万般无奈,孤独是最好的营养,练就打不死的小强。当责任早早地落在稚嫩的肩膀上,可能小小的心灵蒙上阴影……所以与其在《金色花》与《荷叶 红莲》讴歌童真与母爱,莫如在《秋天的怀念》里寻找坚强的理由。
南山有大爱,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个盛夏割去一茬茬的凉薄,只见一树一树金黄,只闻满园幽香!
“老师老师吃饺子,我奶奶送来的。”一群丫头叽叽喳喳拥到你身边时,仿佛看见慈祥的身影,爱怜的目光。周三是他们快乐的亲情时光,周五是忧伤后的最期待。此刻,看作她们的分享,吸掉鼻子里一瞬的酸涩,“呵呵,把我也当成留守儿童吗?”越过这一群欢乐的小鸟,目光逡巡,从此南山的寒夜四季如春,大包小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我提着满筐秋色迎接冬天。少女的鞋子,青春的花格衫,无一不散发温情,无一不传递沉甸甸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