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收是从高的地方，高的作物开始的，先是收山上的玉米，再是田里的水稻，最后是等得及的红薯。挨着房子周围的园子土，收了主粮，很快就会播下蔬菜，一季接一季，一茬顺一茬。主粮和主要经济作物种植的时间，人们称之为大季，蔬菜种植的时间，则称为小季。大季是男人女人共同的活，小季基本都是女人在操持。利索的家庭，谷满仓，菜满园，合唱相随，男欢女爱，牲畜兴旺，小日子滋润得流油！
大季小季忙完，差不多已经是入冬，高山上风吹，稻田里水冷。精干的男人会去犁地翻土，把过去一季的种植土连同上面的草翻个过。犁如绣针，来来去去的犁沟很快就把土地水田织成有纹路的布。诸葛亮说“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原来他耕地织布都在行。
翻过的土会被霜雪凌冻作用得疏散，如肉松般。经过翻天覆地，一些对庄稼有影响的虫子或它们的卵会扛不住，杂草的根倒过来，整个都不好不好了。土质疏松，杂草害虫被连锅端，第二年的庄稼因此增加了丰收的几率。
入冬的活路不赶，小半天小半天做，有人来了，地头抽一杆叶子烟聊上一晌也是可以的。人如此，牛也如此，翻一块地后，主人解下轭架，一拍牛屁股，走起！辛苦的牛就下班了，到收过庄稼的地上，吃草喝水，别人家的母牛或公牛正当年华或血气方刚牛气冲天，山坡上就有牛在撒野，以及同性的牛在战斗！
男娃子放学了，回家点一个卯，到山上找牛。望闻问切的手段都用上，望是望大致的方向，闻是听牛的叫声，问是问遇到的熟人，借问老牛何处在，路人遥指山那边，实在找不到，就“切”一声，明天来找。回家告诉大人，明天牛放假。我家牛放过最长的假是三天，第三天，她带着她孩子跑回来了。老是放假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如此，牛也如此。
长时间在山上玩户外，很少见到忧郁的牛，但玩户外毕竟有风险，所以，不时听到谁家谁家的牛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摔死了就摔死了，还要发挥最后的作用，让人们吃它的肉，用它的皮，皮会拿来做鼓，生前不吹牛，死后绷成鼓鼓舞人心。牛与人，生前好好相待，死后一别两宽，不计较吃与不吃。当然，考究的朋友会钻研好吃与更好吃，所以，那一道土瓦罐，大盆盆里的牛肉汤锅，至今都是我的乡愁。
你在那头
我在这头
注水的牛肉啊，载不动许多愁！
文／唐康
图／互联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