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莫名的气流在胃部反复流窜,引得局部神经一阵收缩,间或发出莫名“咕噜”的有些搞笑的声响。手机就摆在面前的会议桌上,可勇气已经被讽刺话语里极不友善的思想挟制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去动一根手指点开看究竟什么时间。会议室里明明只有一人站五人坐,偏偏是少数方取得充分话语权而喋喋不休。我作为多数方的一员,已经保持伏首四十五度凝视桌面的角度大概有做完一桌满汉全席那么久了。隐隐约约,耳朵灵敏些就能穿过这些带着尖刺的声音而收集到对面办公室里收拾文件的碰撞生和一种轻微的抽泣,而最终这种抽泣被裹在慌乱的脚步声中渐渐远离我们。
此刻我只想或许可以轻微地、不引人注意地扭动一下脖子。胃部又是一阵收缩,气流窜的越发厉害了。突然间脑袋里什么东西“蹦”地断掉,宛如电视一瞬间接受不到讯号,全屏出现雪花点。双眼开始模糊,面前全变成虚像。有那么一刻,我好想跟上那个慌乱的脚步,说,其实你可以不用离开的。
离开会议室时,抬头从那扇落地窗里撇了眼天空。上半部分的深邃已经渐渐渗透下来,不用多久,黑暗就将整座城市吞入腹中。而那时,我们或摇晃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或浸润在温暖的梦乡中。而此刻,五个人目光中互相传递着一种悲伤。是一种迫不得已而妥协的悲伤。
刚毕业不久的人,只不过从名字上择去了“学生”二字,实则在心中,那被无数美好情愫包裹的对生活的期待才刚刚拉开帷幕。其实还分不太清楚,以前生活里的陌生人都可以互相热情分享考试重点,怎么去到社会里就算问路都有人指给错误的方向呢?
这世界上的满满的心怀叵测啊。
就在这天晚上,我被禁锢在一个冗长的梦里。梦里的七八岁的自己画了一副歪扭的铅笔画,爸爸妈妈忙不迭地夸奖着宝贝真棒。忽而梦境转到十一二岁与好朋友吵架,被撕掉了最喜爱的小说,两人扯头发揪衣服地扭打在一起,最后不知为何却又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起来。忽而又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闷热的教室刷着奇奇怪怪记不清思路的题,同桌嫌弃地问这次数学怎么又没及格啊?忽而二十出头,青涩又独自自豪地牵着男生的手穿过学校一座小石桥。
最终,是五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就连四周光线都极其配合大脑思维而黯淡下来。感觉就像雷雨天的前奏,闷热潮湿,而五个人全都困在不开窗的房间。越来越窒息。从哪个角落里传来那种辛辣的音调,又在传达些什么。是谁讲过一个人的思想是无法伤害到别人。空气怎么突然好稀薄,为什么眩晕。五张脸孔怎会没有表达感情呢,喜怒哀乐原本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啊。究竟谁在角落里阴阳怪气!… 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必须醒来了,这成为一个噩梦,成为对现实的温习。
于是我真的睁开眼睛,肉体的我在另一天旁人眼中并无二样的清晨醒来,而精神的我似乎还在噩梦中挣扎。穿衣,洗漱,原来辅以人规律是如此合理,如此便能节省许多无必要操控情感即可完成的动作。像如这世上许多真正维系生存的动作是不需要感性,譬如饮食,譬如休憩。人深陷无力反抗的境地是必然要妥协的。毕竟,就连动物也知道规避危险呢。
五张脸孔便又聚在一起,在那个狭隘的会议室里了。奇怪的很,天气看上去阴沉闷热,像有暴风雨要兴起来了。那种声音又从少数人身上开始荡漾,如一圈圈散开的干扰电波。太阳穴隐隐作痛,大脑里像几百万只蚂蚁踩着神经爬来爬去,一秒钟间隔里愤怒无奈悲伤暴躁的情绪交替进行。
有那样一瞬间,熟悉感生拉硬拽地像是把我退回昨夜。就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了,究竟是夜晚的噩梦还未结束,或者是新的噩梦又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