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把它叫做树,并不合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年后的我仍然相信蚊子是从蚊子树上跑出来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也许我可以无诗意地接下一句——夏热未袭蚊先至。往往夏天还没真正来临的时候,蚊子就出现了,在你不留心的时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叮上一口,等你被极度痒的感觉刺激,忍不住去挠的时候,它们早已不见,去寻找下一份美食。
前段时间,和人偶然谈起蚊子是从何而来的,大家都说不出,似乎没人真正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它对我们来说甚至已经不算是问题,关于它是卵生还是如何生,每个人都不甚明白,有人说它是从水里出来的,和蜻蜓一样。
我忍不住地说,“其实蚊子是长在树上的,我见过,就是那种挂着一个个小包的杈,蚊子就住在那个包里,要是把那个包挤破了,蚊子就会飞出来。”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完这段话,都笑了起来,一致否决了我。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不是我的目的,从他们惊讶的眼神里,我感觉到我被鄙视了。初中生物怎么学的?蚊子怎么可能长在树上!这可是常识啊!
也许我是没有常识吧!也许吧。
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蚊子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当春天过去,夏天要来临的时候,夜晚的梦乡就多了嘈杂的恼人的嗡嗡声,不断在耳边上方转着圈圈,打开灯却什么也看不见,第二天起来,手上、脚上,甚至是脸上,会肿起一个红色的包,不挠隐隐痒,那会是一种另类的难受,然而越挠也越痒,一道道指甲刮出来的红色印记,轻轻重重。
它们如同一个隐形的敌人,嚣张而讨厌,悄无声息地来,大快朵颐后,临走之前还要留下标记,仿佛在告诉你,“嘿,瞧你们多蠢呐!吃了你们那么多,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无敌痒痒抓吧。”借此来鄙视人类的感官迟钝,它是这夏天最骄傲烦人的东西,没有之一。
是草,不是树。
去问大人蚊子是从哪来的,他们说是从树上来的。我不信,下一次去后山的时候他们就带上我,指着一种挂着许多青色的,像灯笼那样的枝条告诉我,蚊子就是从那种包里出来的。
“可是这不是树,它太矮了,像是杂草。 ”我说。
“草就草吧,你看它藤上,挂着那些的包,蚊子就住在那里哩!”
“真的吗?”我仍是狐疑,伸出手拉过藤条,捏住一个小灯笼,准备撕开瞧瞧。
“小心!不要挤破了,蚊子会从里面跑出来的!”
“万一它没有呢?”我停下来了。
“怎么会没有!你要是撕破了,蚊子跑出来,到时候你晚上可就不能睡觉了。”
“可为什么它们在里面没有声音呢?”我把耳朵凑过去,什么也听不见。
“还没长大呢,你看它的外壳还是青色的,等到再大一点蚊子就自己飞出来了,你看旁边那些破了洞的。”
“像蚕那样吗?变成飞蛾从茧里飞出去。”
“是吧,总之,你不要去碰它。你不希望有很多蚊子咬你吧。”
我害怕地丢开了藤条,擦了擦手,“不,我最讨厌蚊子了!”这可是潘多拉的盒子呢,还是离得远远地,不能做打开盒子的傻小孩。
不再是傻小孩,却常常怀念起她。
我从那时起就相信,并且开始毫不怀疑的相信。我从没弄破过一个住着蚊子的小灯笼,真的,一个也没有。
我想,如果我再多一些勇气与好奇,我会撕开一个,亲自去看看那里是否住着蚊子,也许不会一直相信到现在。但是,我一次也没有。
如今,知识慢慢填充起大脑,在这个一切都需要科学证据的时代,我再也无法大声而且坚定地为它辩解一次,再一次——蚊子是长在树上的。
因为连我自己,也开始接受...
明天的故事——雨天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