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新聊斋:白狐精报恩

  很久以前,常宁西南某村有个姓刘的庄稼汉,四十岁才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

  因为是老来得子(现在只能算晚婚晚育,那时确实算老的了),刘老汉两口子都对这儿子刘能百般疼爱。

  刘能并非像他名字所寓意的那样无所不能,这小子从小在家中是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所以等他到了弱冠(二十岁)之年,他都无所事事,成天过着“啃老族”的生活。

  刘老汉看着自己年龄渐长,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担心他和婆姨死了之后,这个刘能无依无靠,找不到饭吃,就劝这小子出门学个手艺,谋个营生。从小就养成了好吃懒做恶性的刘能不但不听,反而还怪刘老汉夫妇嫌弃他,于是将这二人臭骂了一顿。

  至此之后,这小子动辄就对夫妻二人发脾气,心情一个不爽了,还会动手打人。“不孝子”的恶名很快传遍了十乡八里,刘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到处吹嘘炫耀说,“父母为自己儿子创造财富,包括供他衣食住行,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有成天想办法将儿子撵出去,让他自己谋生的道理?”

  刘老汉夫妇听了这话后,估计这儿子是没救了,只能自暴自弃,悔恨偷生。

  到了刘老汉七十六岁这一年,他婆姨因为受不了刘能这逆子的恶气,率先撒手人寰了,至此,刘家更是衰落,一连几个月吃饭都见不到肉腥子了。

  一天,这刘能实在是馋得不行了,就从邻居家借了把弓箭丢给刘老汉道,“老头儿,听说后山里有许多野兔野狐狸啥的,你赶紧去给我射一条来当下酒菜!射不到的话今晚就别回家了!从此以后你也别认我这个儿子了!”

  刘老汉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就劝说道,“儿啊,眼看外面就要下雨了,老父实在行动不便啊,要不等明儿一大早我再去山上看看?”

  “看你大爷啊!老子今天就要吃肉,赶紧上山去找!”刘能根本就没什么耐心,说不得几句就把刘老汉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老汉见这小子还想动手打人,赶紧提了弓箭往山上走。

  年纪大了,爬山越来越困难了。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刘老汉才爬到了山腰的树林子里,四下一阵搜寻,结果野兔子没见着,倒是见到一条黑花蟒蛇缠了一只白毛狐狸要将其活活吞下。

  刘老汉听那狐狸叫得哀惨,赶紧张弓搭箭朝那蟒蛇头部射去。正所谓“打蛇要打七寸”,这条蟒蛇的七寸,正在它的头部之下。而刘老汉这一箭,不偏不倚,射中的正是它的“七寸”之处,于是吃了这苦头后,那黑花蟒蛇只能丢了白毛狐狸,灰溜溜地钻进山洞里去了。

  眼看那白狐已经奄奄一息,刘老汉就想将其捡了下山给儿子炖了下酒吃,可担心那蟒蛇有毒,儿子吃了的话被毒死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干脆做回好事,放了这只狐狸,也算积个阴德吧!

  于是,刘老汉提着弓箭转身就走,继续在山林里寻找猎物。不曾想没走几步,后面“梭梭”作响,回头一看,竟是那狐狸瘸着腿,一跛一跛地跟来了。刘老汉顿时纳闷了:这家伙跟着自己干嘛?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前腿被蟒蛇咬了一大道血口子。

  刘老汉心生怜悯,便俯身询问,“狐狸啊狐狸,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是的话你就朝我点点头。”

  那白毛狐狸像是成精了一番,听了这话竟是连连点头。

  刘老汉没料到这家伙竟是如此灵性,赶紧放下弓箭,将它抱到山泉之处,用干净的泉水将它伤口清洗了,然后又扯下自己一块衣袖,同样用山泉水清洗了,再给那狐狸将伤口包扎上。白毛狐狸出于感激,竟从林子深处叼了只鲜活的野兔出来送给刘老汉。

  刘老汉自是欢喜异常,拍了拍这家伙的脑袋就拎着兔子下山了。

  回家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刘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前的一张木椅上。他见刘老汉手中的兔子还在不住挣扎,而它浑身竟没有受伤,心下不禁诧异:这老头儿都快满八十的人了,如何还能生擒这只鲜活乱跳的野兔呢?当下就将心中疑惑道了出来。

  刘老汉也是没什么心机啊,便将山中奇遇道了出来。刘能听了顿时眼放精光地说道,“那只狐狸如此通灵性,一定快修炼成精了!若是将它抓了拿到城里去卖了的话,岂不是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第二日,刘能又催促刘老汉上山给他抓野兔。这次他悄悄跟在了刘老汉身后,妄图抓了那只狐狸卖个好价钱,供他贪图享乐一番。结果,一个不小心,掉进了猎户设置的陷阱里,而刘老汉对于这一切,还全不知情。

  到了晚上的时候,刘老汉空着双手下山了,本以为这晚他会被儿子骂个狗血淋头,不曾想他前脚刚进门,刘能就提着一只野兔有说有笑地进门了,“爹,听邻居说山上兔子多,我还不信,今日特意去山上看了一眼,还真没错——”

  “你是怎么抓住这只兔子的?”刘老汉见兔子脖子上有血淋淋的痕迹,不禁心生疑惑:这小子既不会射箭,又不会武功,却如何将这只兔子弄得血淋淋的?

  “你看它脖子上有咬过的痕迹,肯定是被狼或狐狸咬死了的!”刘能边说边笑,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不止上百倍啊。

  刘老汉受宠若惊,也不好再细问了,欢天喜地地拨了兔子毛,将其和青辣椒炒了一大盘子出来,这晚父子二人吃得其乐融融,刘能更是说了一大通让刘老汉老泪纵横的话,“爹,孩儿以前混账,气着您了,从今以后孩儿定会好好做人,让您老不再生气。”

  刘老汉本以为这小子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可是那日之后,这小子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周围邻居礼貌相待,每日还上山打猎,时时带回一些野兔,野狼之类的野味回来,有时候他打得多了,还会分给周围的邻居一些。对此,周围的邻居都津津乐道地议论开了:刘能变了,变得比以前懂事了。

  刘老汉听了这些话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深深感觉到这个刘能,不再是他那个儿子刘能了。于是在他日薄西山,即将向阎王爷报道那一天,他将刘能叫到床前道,“儿啊,为父的风湿病又要犯了,听说蛇胆能治这病,你能不能给为父取几颗蛇胆来试试?”

  “爹,这事儿好办,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刘能拍着胸脯做了保证,没要到一袋烟的功夫,他竟用碗呈了四五颗蛇胆送到了刘老汉床前。

  刘老汉见此更加怀疑面前之人不是刘能了,于是紧紧抓住他的手道,“孩子,我知道你不是逆子刘能,因为他从小就怕蛇,他是完全不能替我去杀蛇取胆的!”

  “我已是将死之人了,在我闭眼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啊?”

  那刘能见瞒不住了,便从怀里取出一块破布问道,“爹,你还记得这块布吗?”

  “啊,这不是五年之前,我在后山给那白狐包扎伤口时用过的布条吗?你怎么会有此物?”刘老汉一眼将布条认了出来,心中更是大惊。

  刘能磕头就拜,“爹爹,我就是那只白狐啊!”

  什么?这小子竟是那只白毛狐狸?它怎么会变成刘能的样子?

  如此说来,刘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假刘能(白狐)见刘老汉错愕不已,他便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原来,这只白狐,在五年之前就要修炼成人精了,谁知就在它要变成人样之时,一条蟒蛇忽然从它身后袭击了它。眼看它就要葬入蛇腹之时,刘老汉竟及时出现并救了它。为了报恩,它就抓了一只野兔送给刘老汉。

  哪知刘老汉下山后,竟将此事告诉了不孝子刘能,刘能为了抓到这只狐狸卖个好价钱,就偷偷跟踪了刘老汉,结果因为掉进了猎人设置的陷阱里一命呜呼了,那通了灵性的白狐就将这小子匆匆埋了,然后变成了他的样子继续来刘老汉家报恩。

  刘老汉听了这话后,连连抓住白狐的手说,“没想到一只白狐竟有如此大义,而许多人却做不到,老汉我得你五年照料,也算是享了福了,我终于可以满意的离去了!”

  说罢,这老头儿两眼一闭,倒在了白狐精的怀里。

  白狐精含泪将刘老汉葬在他婆姨的坟边后,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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