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了,真是难得的好天气。看着远山黛青,高天蔚蓝,我虽然昨晚睡得很晚,但还是感觉神清气爽。
信步走到河边,虽然河水不及春夏之际那般丰沛,但因水面低落而露出河床中的石头,安静地晒着太阳,仿佛已经化石化的动物骸骨。它们磊磊堆叠作一处,任由潺潺流水从身旁流过,自有不同于安静地沉浸在水底的姿态。
顺河而下,河面跌宕,在几个低洼处形成了水塘。波光粼粼中,竟然有两、三只雏鸭在凫水。我不知道它们是蓄养的家鸭还是就生长于这河边的野鸭,只是可以看到它们那新长出来的深麻色的绒毛,是它们年幼的标志。可能也是欢欣于这暖阳,它们间或扎一个猛子,潜入水面之下很久才浮上来。在它们巡游时身后留下的是一长串往两边散开的小波浪,而在它们潜入水中时则是在入水处留下一圈圈向四周荡漾的涟漪。在涟漪终于熨贴平滑后,它却又因为它们浮出水面,于是又产生了新的一轮荡漾的涟漪……
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我想即便是在这冬天,只要有这样一个好天气,山的苏醒,水的萌动,这些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动物,也都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
但河岸边丛生的水麻树早已经脱光了树叶,只剩下纤细而密集的树枝;一两蔸芦苇,顶着斑白焦脆的芦花,等待着随时而来的微风将其吹散,只有最强壮的几茎,还带着一分绿意。这一切,又表明这虽然是一个温暖的冬日,但毕竟是万物凋零的冬季。
河流日夜喧腾不止,我们却莫名地认为它安静。不信,你看在河边垂钓的钓者,他们从早到晚,坐在河边,用自己的沉默,来映衬河流的安静。他们甩起鱼竿,挥动鱼钩,然后便长久地坐在那里,盯着那裹挟着黑色水藻的水流。阳光照在他们的眉毛上,照在他们的睫毛上,他们却宛如雕像,纹丝不动,任由光影流转。
我从来没钓过鱼,自然体味不到他们钓鱼的乐趣。但是我明白一个人沉浸到某种事物之中,甚至可能神游物外,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而我,可能只有“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了。
在这幅静止的画图中,却突然有两道耀目的白影掠过——是白鹭。这里是白鹭的繁衍栖息地,只是没想到,到了迁移的季节,却还有几只滞留于此。我们都不知道它们滞留的原因,正如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否也在揣度我们的心思。譬如我歆羡的垂钓者,在它们眼中是否却不值一哂呢?正如孔子对尧仰慕追崇备至,而许由听了尧想要将天下禅让给自己的话,却要用流水去洗涤自己的耳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