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谷神”一词深刻表达了“道”之特性。“谷”者中空而虚,无形而无不在,恰如“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神”并非神灵而是指“道”的神秘莫测。采用“谷”与“神”二字表达的意义来描述“道”,正说明“道”的无处不在和神秘莫测。 “牝”是母性的生殖器,“玄牝”则为寓意“道”有着衍生万物的神秘力量,“道”是万物万类的根源,其既是起点也是其终点,其作用和存在生生不息。
因此本章老子主要想表达:“道”是永恒存在的,“道”如“玄牝”衍生万物万类,是天地万物的根源。因而“道”化有形而蕴藏于无形,恰如老子说的“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道”绵绵不绝,我们通过具体的“名”、“相”感受“道”的存在,但存在的“名”、“相”又必将堙灭于“道”的无形,透过万物万类的“有无相生(生于“道”归于“道”)”我们自然能够感念“道”的无处不在同时感受“道”的无穷无尽。
因而我们大家在学习这章的时候往往只看到“道”的“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认为“道”既然永恒不灭又源生万物万类,那么自然我们只需要不断去发掘“道”的真相就可以无限制的利用着因“道”而生的一切资源,包括狂妄的以为这种利用甚至包含“道”本身。当然我们人类哪怕极致族灭也未必能驭“道”而上,我们始终只是探求不及“道”的亿万分之一,所谓掌握的“道”也不过“常道”。即便如此,以往的历史也无不证明着一旦我们跨越了自然的底线,不懂得节制,粗暴的对待万物万类必然导致天地环境的失衡,最终人类又必然被自然所惩处――水土流失,资源耗尽,沙尘暴,大气污染……人类耐以生存的环境极度恶化。这一切不过是人们只看重“道”生的伟力,自以为我们是“万物之灵”,自以为这天地间资源无尽,自以为我们可以通过不断探索“道”而可以忽视平衡的失去造成的恶果。
而事实上我们更应该重视“道”之“死”力。老子就说“有无相生”即生死轮转,世间的平衡就在有生成有死去。“常道”的“名”“相”存在的存续不在于追求它们的永恒而在于我们对于这些具体事物的珍惜与保养。
南怀瑾大师在其《老子他说》一书中就通过临济玄禅师的一首诗偈以及一个日常实例来说明这个道理。诗偈如下:沿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这就是说:人若修行不够就很容易随波逐流,所以一个人应该虚怀若谷,不断的自省反照内心及行为使自己不至于那么容易因物喜,以己悲,从而追求“道”的“冲”、“不盈”。但我们也不应为了追求“道”之神韵而无时无刻逼迫自己,否则会导致自身的迷茫以及精神压力的重大,到时反而是件不好的事情。就如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剑,一根毫毛放在其刃上吹上一口气就断了,虽然结果看似只是毫毛断身却不能忽视其对宝剑的伤害,这种伤害经过日积月累必然会使宝剑变钝器。而只有常常保养宝剑才可使宝剑常用常新,延长其使用寿命。这也正如庖丁解牛里的庖丁所说:一般的厨师用刀剁骨,刀不过月;高明点的厨师用刀割肉,刀用一年;而庖丁解牛由术及道,刀用19年却如新不旧。
这里恰恰通过事物走向“无”、“死”的必然趋势或结局证明着“道”的“绵绵若存”。对于任何对象无限制的使用,也许短时间段内看似资源丰富无限,仿佛“玄牝之门”大开,体现着“道”之“生”而“绵绵”;但时间长久了或者相对于永恒的时光则必然是“用之不勤”而资源耗尽,“常道”失效,又体现着“道”之“死”而“绵绵”。“有无相生”、“生死轮回”的演变恰恰完整的表现着“道”的“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所以人一辈子也应如此,不应只看重“生”的一面、好的一面,同样要重视“死”的一侧,不好的一侧。如此我们的人生才是完整,如此我们才能珍惜所面对的一切,也才会保持对自然对未知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