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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夏天,梧桐树荫把教学楼前的路铺成斑驳的绿。我和霍小溪并肩走在树荫下,她刚跑完八百米,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我递过纸巾,她笑着接过,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我的,像触电般轻轻一颤。
那时的我们,是旁人眼中形影不离的存在,共享一本习题册,分吃一块草莓蛋糕,连日记本里的秘密都写着彼此的名字。
变故发生在高三那年的文艺汇演。作为班里的文艺委员,我负责编排集体舞,霍小溪是领舞的不二人选——她从小学习舞蹈,身段和表现力都远超旁人。
可就在汇演前一周,霍小溪突然找到我,红着眼眶说想退出。“我妈妈病了,要去外地做手术,我得陪着她。”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怀疑。
前一天放学,我还看到她和隔壁班的女生在舞蹈室排练独舞,那支舞是学校为市级比赛选拔的,冠军能获得高考加分。
“是因为独舞比赛吧?”我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你觉得集体舞耽误你拿加分,所以找借口退出?”
霍小溪愣住了,眼里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黎訾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不然呢?”
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声音越来越高,
“我们那么好,你连实话都不肯跟我说?集体舞少了你,大家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争吵在梧桐树下不欢而散。霍小溪没再解释,第二天也没来学校,集体舞被迫换了领舞,效果大打折扣,最终只拿了三等奖。
我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台下空荡荡的座位——那是霍小溪常坐的地方,心里又酸又涩,却不肯低头。
此后的日子,我们像是没有任何交集,不再一起吃饭,不再分享心事,连迎面走来都只是匆匆一瞥。
我们之间的友情出现了裂缝。
有好几次,我想主动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骄傲和猜忌像一堵墙,把我们隔在两端。
高考结束后,我们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在小区门口偶遇霍小溪的妈妈,她提着行李箱,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訾资啊,”霍阿姨笑着打招呼,“小溪总念叨你呢,当年她突然退出舞蹈队,是因为我急性阑尾炎穿孔,连夜去了上海手术,她怕影响你备考,没敢细说。”
我愣在原地,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阿姨还在说着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全是霍小溪红着眼眶的样子,还有我那些伤人的话。
原来,我亲手撕碎了最珍贵的友情,只因为可笑的猜忌和嫉妒。那个夏天,我抱着手机,翻遍了和霍小溪的聊天记录,从初中时的俏皮吐槽到高中时的加油打气,眼泪无声地打湿了屏幕。我想给她发一条信息,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终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大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我试着结交新的朋友,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人和我一起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没有人在我难过时递上纸巾,没有人能精准地读懂我没说出口的心事。
我常常想起霍小溪,想起我们在梧桐树下的约定,要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去看海边的日出。
转机出现在大二的国庆假期。我报名参加了一个跨校志愿者活动,负责在高铁站引导旅客。
人潮涌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霍小溪穿着志愿者马甲,正耐心地给一位老人讲解购票流程。她留长了头发,比以前更瘦了,却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她先是愣住,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活动结束后,我们坐在高铁站的长椅上,沉默了很久。“对不起。”我先开了口,声音带着颤抖,“当年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不相信你。”
霍小溪摇摇头,眼里闪着泪光:“其实我也有错,我应该跟你把话说清楚,不该就那样一走了之。”她告诉我,当年妈妈手术后需要长期休养,她那段时间又要照顾妈妈,又要准备比赛,压力大到崩溃,却没敢跟我说,怕我担心。
梧桐叶在秋风中簌簌飘落,就像我们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过往。我们聊起大学的生活,聊起各自的专业,聊起高中时的趣事,那些积压在心底的隔阂,在坦诚的交谈中渐渐消融。
原来,真正的友情,从来不会被时间打败,裂缝也能够被修复,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让彼此放下骄傲,重新靠近。
假期结束后,我们恢复了联系,每天分享生活中的点滴,就像从前一样。寒假时,我们约在高中校园,梧桐树下的长椅依旧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温暖而惬意。“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霍小溪握着我的手,指尖的温度依旧熟悉。我用力点头,眼眶湿润。
成长就是这样,总会在不经意间犯错,总会在误会中失去一些东西。但幸好,有些友情足够坚韧,即使经历过裂缝,也能在时光的打磨中重新愈合。就像那棵老梧桐树,每年都会落叶,但春天到来时,总会抽出新的枝芽。
如今的我们,虽然依旧在不同的城市,但心却紧紧贴在一起。我们会在对方生日时寄去精心准备的礼物,会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想到彼此,会在视频通话中聊到深夜。我知道,这份失而复得的友情,会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陪伴我们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梧桐叶落又生,时光流转不息,而我和霍小溪的友情,在经历过风雨之后,愈发醇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