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散学回寝。漫天铺地是汪汪的泪滴,浥透了袖的口,晕开了月的光。“人呢?”舍友戳了我。他托我买四罐啤酒给他,定要是价钱最贱的那种,自然也是酒劲最温和的那种。
“哟,你们宿舍要开派对吗?”路遇一个隔壁的弟兄。我讪讪说道,这点哪够派对的用度,一个人消受罢了。
刚推门进去,泡面的酸辣味道就逸了出来。“快给我!”只见他一只手娴熟地操纵鼠标,另一只手移开键盘,迅速朝我伸过来,饿鬼乞食,酒鬼乞酒一般。我没理他,回到自己的隔间做事。
四罐酒只可怜兮兮的份量,很快下肚了。
“还有么有酒,再给我!”“有啊,我这里还有瓶过了期的假酒,你要么?”我握着去年在洋河镇买的酒的瓶,遥遥地在他眼前晃荡。瓶颈那样细而长,我擒住瓶颈,拔出活塞让醇香外发,晃荡起来像在用肉骨头逗引可怜的犬子。可舍友他毕竟比犬子高明,然而并不是高明在区分酒品的真伪,而是“贵有自知之明”。
他听完我的话,似有若无偏着头、乜着眼,想了想,随即一个猛子扎进对面宿舍的门。“还有么有啤酒,再给我!”两个弟兄见状急急忙将他往外赶。还有个弟兄刚想搬救兵,出门让我撞见了,于是说上话来。
“他这是——”
“作的。别理他,醉不了。”我两手一摊,双肩一耸,还是让那弟兄揖进了门里,干救场的要事。
一经骚动后,小酒人的内心显得平静异常。也一改先前多方索酒的态度,直到熄灯入睡时都缄口不语。
“你倒是闹啊,倒是作啊,怎么不继续了呢?”我特意试探他。他依旧沉默着,只用简讯发给我一句话:关于她的一切我都删了,从此天涯陌路人。我当然不服气,继续探他,也发了条:看得见的东西删除了,那么看不见的东西你也删除了么?过了片刻,只听得上铺的“发动机”又如往常在轰鸣。
自然的醉意导致自然的睡意,是这样吗?可是,喂,当年的酒局上,那个一箱啤酒下肚仍然屹立不倒的家伙死去哪了?一定是佯装给人看的,——心事浩茫的小酒人。
天亮了,一片苍白的日浮在中空。刚开了纱窗想透透气,几只报夏的绿头蝇闻见所爱,扑朔入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