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文学上的观点
奶奶以前是高中的语文老师。
她前两天发给我了一篇文章,作者指出了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矛盾性,他认为莫言的诺贝尔奖源于畸形中国形象在西方审美中的认同感,说白了其实就是西方人眼中丑化的中国人形象。在传统社会中,西方审美进入中国社会,在一段时间里中国出现了对西方审美的狂热崇拜,而部分人在这种审美接受中失去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与自尊,如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认为中国人就是在一个大染缸中的病毒携带者。
其实这是一种舶来文化冲击带来的文学迷茫,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西方的文学思潮在经过堆积之后进入中国,极大的影响了当时五六十年代后有些沉寂的中国文坛。于是就出现了一大批掺杂着中西方思想的流派,如我看的比较多的先锋小说,就是受到萨特存在主义思潮和荒诞文学影响产生的,同样还有当时的新写实小说明显能看出后现代主义的色彩。可以感到,或是从叙事方式上,或是从内容题材上,这部分作家迫切希望变革传统文学风格。
莫言同样生活在那个年代,他的作品也在八十年代后表现出强烈的风格特色。我的感觉是莫言的作品中带有强烈乡土气息的荒诞感,短篇小说中如《枯河》、《大风》等等,无不透露出一种湿淋淋的虚无恐怖感,而莫言的长篇小说《红树林》、《檀香刑》又不约而同的体现了战乱荒年中人们困乏而迷茫的状态,同时表现了生活的凄楚。
在那位作家的看法中,莫言等人的笔下中国人的形象除了贪婪、扭曲之外再没有任何令人兴奋的特点。我对这种看法颇有微词,我倒是觉得莫言笔下的形象融合了美与丑两种特质,且将这两种特质放大,如檀香刑里的县太爷一面渴望仕途一面又不肯彻底泯灭良心,总想为人民做点实事,还有孙眉娘虽然性格浪荡,但又时刻不忘尽孝,这些人物的美与丑都十分鲜明饱满。同样在《红高粱》里余占鳌爱憎分明的人性让人称赞不已,而那种横冲直撞不顾后果的莽撞又让人直皱眉头。
我一直认为,莫言笔下的人是非常复杂的,他们具有强烈的情感与矛盾,他们身处在一个相对荒乱的社会中,而他们又在不断碰撞彼此之间着狭窄的社会关系,于是每一个角色之间的爱恨情仇都变得鲜明。
那位作者在文末表示,莫言的小说是以旧中国的灰色盖住了新中国的红色。这点我倒是有些赞同,因为其实反观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坛,不论是先锋,新写实,还是伤痕,寻根,他们普遍经历了文革带来的创伤,当整个文学社会笼罩在恐惧绝望的氛围中时,我认为这些作家是很难走出来的。
在新中国思想解放的时候,旧中国带来的创伤却没有根治,这些创伤表现在文学中,形成了实验意义更强的文学风格。所以在莫言等作家描写旧中国黑暗社会时,我不会觉得这是在刻意迎合西方对传统中国的认识,也不是丑化中国,反而这是一种对已经发生事的记录,是一种格外具有思考价值的真实,我们要改变西方人对中国的固有认识,并不能仅仅表现我们如今的富国民强,更要正确清醒的认识历史。
与其说如何重新拾起中国作家的自尊与自信,我觉得倒不如说该如何培养新一代作家的自尊与自信。因为我们的时代是动态发展的,我们从来不能满足于某一时期的信心,我们要向更长远的地方看,文化自信需要我们自己建立,对于西方文化我们更要选择性吸收,我要学存在主义的思潮,但我更要学老庄哲学里的抱朴与虚静。
我作为一个青年人,道行实在还是浅薄的,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有太多人生经历。就我目前阶段,我所觉得更现代的创作应当包涵现实的意义或美的意义,简言之就是倡导人间美或者指出存在的问题。
这二者没有高下,我觉得都是很好的,美是一种人类共通的本质属性,余光中诗里的山海是美,张爱玲笔下的爱恨也是美,而同样,文学是冷峻的,学文的最终方向是医治人的思想,我始终敬佩鲁迅先生在《野草》中对自己的解构,也希望能如列夫托尔斯泰《忏悔录》一样真正与自我和世界对答。延续美展现了文学本身的样貌,反应真实问题体现了文学内在的价值,这二者一直是我在文学途中一直追寻的。
不同的时期对于文学会有不同的看法,在此阶段我大致是以一个求知者的身份去探索文学,学习文学。
以上,一些观点。
2022.7.11
云的键触
ps.之前忘说了,还要提一点,莫言的文章我还是建议选读,因为有些文章里的确带有强烈的阶级色彩(还有黄腔)。我认为莫言笔下的一些人物形象是非常饱满的,这是好的,但是的确具有一定的旧色彩,这就不一定是好的了,不建议三观尚未完整的读者去学习莫言,因为很容易被带上歧路,或者建议浅读一下,不要深读,莫言的文章你真的需要去一边批判一边欣赏。同理,八十年代很多作家的作品都需要选择性接受,读他们的作品是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读先锋的时候的感受)。